她道,“要不您继续,这厢就当没来过,小女也不会往外说。”
周和珉:“……”
半柱香之后,两人坐在了敞亮的六角亭里,四下丫鬟奴仆站成两排,花月就坐在他对面,低声问他:“都遭什么罪了?”
他撇了撇嘴,长叹一口气:“宫里的日子本来就乏味,一出点什么乱子,便都是那一套——去中宫认错领罚,再跟父皇告罪,然后回宫抄写文书,半个月不得出门。”
“那还好。”
花月道,“宫里没掌事院那样的刑罚。”
“也没好哪儿去。”
周和珉唏嘘,“你是没瞧见中宫里皇后娘娘同姚贵妃吵起来的时候,嚯,你搁下头跪着都少不得要被东西砸。”
花月愕然:“姚贵妃、这贵妃娘娘还敢与皇后当面吵架砸东西?”
你们大梁果然都是没规矩的野蛮人。
“姚贵妃你不知道?”
周和珉挑眉,“太子的生母,宫里最得宠的娘娘,她自然是有底气与中宫争执的,父皇也宠惯她,任由她闹腾,从来没问过罪。”
还有这等事?花月咋舌不已:“这姚贵妃是个什么出身?”
“姚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先前与你们将军府还颇有交情,李将军还曾救过姚贵妃的命,只是打姚贵妃入宫之后,两家就没什么往来了。”
他展了扇子轻摇,“父皇也不是因为家世宠惯她,我也弄不明白,反正姚贵妃就算无法无天,以后也是要做太后的。”
花月想起庄氏每回进宫都只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由地捏一把汗,这姚贵妃以后会不会记恨将军府?
“今日来是让你说故事的,怎么反倒是听我说得津津有味?”
周和珉不悦地抵着扇头看着她,“快讲讲,你在做这丫鬟之前,是干什么的?”
花月回神,无奈地道:“领着奴籍的人,能有什么好故事?不过就是在家里养着,也曾养出一身不管不顾的顽劣性子,后来家道中落,寄人篱下,才开始懂了事。”
“你这模样可不像是家道中落这么简单。”
丹凤眼睨着她,周和珉似笑非笑,“说是被满门抄斩也不为过,你眼底都带着恨呐,半点不敞亮,想要的东西都不敢要,摆明了是个没打算活到头的。”
唇红齿白的少年人,说起话来却是剥皮刮骨似的直楞,花月听得心里跳了跳,伸手捂脸:“王爷能不能别老给人看相?”
“也不是我非要看,你这太显眼了。”
他无奈地摊手,“我见过的人也不少,没一个像你这么矛盾的,实在是比那箱子里藏着的皮影人儿还有趣。”
意识到自个儿给人当笑话看了,花月沉了脸,起身道:“故事说完了,这厢也就先告退。”
“哎别,我不说这个了。”
他捏着扇子挡了她的路,“你别急着走,哪有人说故事一句话就囫囵完了的?你家里先前做什么的,又是怎么来的中落,都与我说说。”
这说出来,怕是刚开的王府就得贴上封条了。
殷花月叹气,回身坐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按:“这说来就话长了,还请王爷听我细细道来。”
然后她就开始细细地编。
两人坐在这亭子里,一个撒谎一个听,倒也挺自在,周和珉没出声打断她,就听她从自己五岁识字编排到十五岁为奴,眼底尽是笑意。
李景允从宫里回来,瞧见的就是连灯也没一盏的漆黑东院,他一愣,抓了管家来问:“少夫人呢?”
管家哆哆嗦嗦地道:“去了王府酒宴,还未归来。”
说罢,怕他问罪,连忙按照花月的吩咐道:“少夫人自己说要去,府里也没别人能顶梁。”
王府,周和珉的酒宴。
李景允沉默了半晌,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大门口,皮笑肉不笑地点头:“行,知道了。”
管家吓了个够呛,贴着墙根往外退,等逃出这位爷的视线了,扭头就朝侧门跑。
花月回来得不算晚,但是一下车就瞧见管家满头大汗地迎上来道:“三公子已经在东院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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