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坐在沙发上,拿过祈妄手中的画纸,这张速写虽然简单,却把他的身形神态抓得极准,一眼望去,几乎是从他的魂魄中偷了一缕,附在了画上。
喻年不由想起多年前,他躺在祈妄的卧室里,半披着一件红色的睡袍,逼着祈妄给自己画了一副画。
那也是一副速写。
现在藏在他家保险柜的深处,很多年都没有再见天日。
祈妄显然也想到了。
祈妄低声问他,“当初我委托别人转交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他离开前,打包好了喻年留在他那里的所有东西,委托喻心梨的秘书转交,当时他叮嘱如果喻年不要,请不要丢走,再给他寄回来。
可他一直没收到。
喻年视线仍旧停留在这张速写上。
他睫毛眨了眨,“收到了,但是早就不知道被扔在哪儿了,可能丢了吧。”
他说得随意又自然,一点都听不出这是假话。
可祈妄却微妙地听出来了。
要是真丢掉了,喻年不会是这个口气,反而可能沉默以对。
他低着头,望着喻年柔软的头发,隐隐约约能摸到喻年如今的一点脾性。
跟十八岁的时候也没多少变化,表面脾气大得很,内里却像柔软的小年糕,碰一碰就能流出蜜浆。
只是如今不像年少直白热烈,话都喜欢反着说,像一个小刺猬,动不动就要讽刺两句,争一点口舌的痛快。
可这大概也是因为,除了言语的尖锐,喻年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武器。
所以祈妄说,“是吗,可你的东西我都留着,当初你帮我买的那件围巾,戴了太多年,织补了好几回,我老师训过我好几次,问我是不是穷得要去街头流浪了,怎么就盯着这一条戴。”
“不过这两年我都没有再拿出来过了。”
喻年倏然抬头,“为什么?”
祈妄回忆道,“在瑞士采风的时候弄丢了一次,差点留在了格林德瓦的山坡上,后来就不太敢戴出去了,怕真的丢了找不回来。”
喻年这才又松弛了肩膀,靠回了沙发上。
他的视线停留在祈妄的手腕上。
那里挂着一串老旧的,廉价的黑色手绳,除了一个银灰色的铭牌,再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得与如今的祈妄格格不入。
这是当初他跟祈妄从江阳县回来时买的。
他找了个小摊子,把祈妄送他的萤石串成了一个深绿的手绳。
那摊主是个年轻姑娘,笑着问他是不是送人,反正今天闲得很,买一送一,可以再帮他编一条。
他眼睛一转,在她的摊子上又挑了个金属铭牌,刻上自己的名字首字母,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手绳,挂在了祈妄手上。
真是廉价的礼物。
总价28元。
这在他的送礼历史上简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被他那帮子富二代朋友知道了,一定能笑他十年。
可是祈妄收到了却不嫌弃,只是有点微微的羞赧,不太好意思戴这种幼稚兮兮的东西,但又扛不住他闹腾,最终还是戴在了手上。
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串手绳还留在祈妄手上,被保管得小心翼翼,几十块的廉价手绳到今天都没有明显的磨损,铭牌也还闪亮发光。
喻年握住了祈妄的手。
他掀开了祈妄的长袖,端详着这根黑色的手绳,轻声问,“你出席聚会,参加派对,别人都是名表手链,你却戴着这种路边的装饰,不觉得惹人笑话吗?”
祈妄说,“可能有吧,但我一向不关心别人的想法。”
这话听着狂妄清高,但由祈妄说出来,却又像是很普通。
喻年忍不住轻笑,心想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他当年对祈妄滤镜深厚,也绝不会想到祈妄能有今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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