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一旦太阳偏西,天气就很冷了。
银瓶在余晖里走出殿后的灶台,提着竹篮走回佛堂。
佛堂很高,又空旷,杏黄佛幡褪色泛了白,在斜阳里翻飞,掩映着凶神恶煞的瘟神偶像。
偶像画着张蓝脸,一半身子都塌了,斑斑驳驳地站着。
她走到小厢房里,平平道:“六殿下,吃饭了。”
叁天前祁王才终于苏醒,由全子背到庙里来休养,做了庙里新的瘟神。
叫了几回,炕上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混沌地四下看了看。
他才睁眼,还未适应,眼睛虚着一点儿,黑石子似的瞳仁被微挑的眼皮含住了,清凌凌的,只有狭窄的一线泛光——竟然有种凌乱的妩媚。
但他随即横眉数目起来,喘了半天,吐出一个字:“滚。”
银瓶不理他,自己端出了竹篮里的一只白瓷碗,走上了前,“殿下起不来,我来帮殿下。”
他似乎想起之前被强迫的折辱,脸色更难看了,挣扎了半日,终于勉强撑起了身。
长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打着卷垂在两边。
他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又骂了一句,“我叫你滚!”
银瓶依旧充耳不闻,“既然殿下能起身,我就不添乱了。
黍米粥放在这儿,知道殿下吃不惯糙米,只是这世道,也实在没地方弄白米来了。”
她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杌子上,转身要走,手臂忽然被用力一扯,整个人向后跌在炕上。
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扼住了喉咙。
祁王身上都是血酸的气味,熏了再多药气也一样遮掩不住。
银瓶被冲得头晕不选,正犯恶心,却听他沙哑开了口,“这到底是哪儿,那姓裴的又要干什么——”
银瓶拉拽着脖子上的那只手,抢声叫道,“我早和六殿下说过,这件事不与裴大人相干。
殿下自己流落到村里,多亏了我把你转到山上逃避了官府,你反倒在这里狗咬吕洞宾。”
一语未了,只听哗啦一声,竟是祁王腾出一手把桌上的碗摔在炕上。
他在四溅的粥里拣了块碎片,回来抵在银瓶的喉咙,尖角已经扎进了皮肤,“还有谁在庙里,你叫他去找姓裴的来,他不是拿你当宝贝么?天黑前见不着他,你也不用活着了!”
自打他苏醒,从没一气儿说过这么多话,想是伤着了,说完又咳呛起来。
银瓶见机,弯起手肘往他胸口就是一捣,见他“呃”
地一声佝了身子,死命推开他的手跳到了远处。
“殿下现在这身板,就别想着要挟别人了。”
她捂着脖子站在角落里,看不清脸色,但声音很讽刺,“殿下还是信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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