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失笑:“你在介意什么,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你要是舌头抹蜜,我才不习惯呢。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的好,我心里清楚。”
荆红追嘴角紧抿,不说话,用干净的手撕下兔腿,放在盘子里,又一条条撕下腹背上的精肉,整齐地垒成一摞,把盘子递给苏晏。
苏晏不爱手抓得油腻腻,端着盘子,用筷子夹着吃。
见他啃起了没剩多少肉的兔子骨架,忍不住笑道:“别啃骨头啦,过来和我一起吃肉。”
“兔子没几两肉。
下次给你抓只麂子。”
荆红追把烤酥的骨头咬成渣,统统吞了进去,“我从小什么都吃,习惯了,大人不必管我。”
苏晏知道他穷苦出身,幼年想必受了不少罪,很是心疼:“车上还有干粮,有烧饼、炒面、棋子和肉脯,你自去取来煮了吃。”
“棋子”
是一种用面粉和水做成的行旅干粮,捏成围棋子的形状,既可以煮吃,也可以炒吃。
和面时加入盐、生姜汁、胡椒,甚或动物油脂、煮肉汁等,便可做成各种口味。
荆红追起身去车厢里翻出一包三鲜味的棋子,和水煮成一锅面疙瘩,又扔了些野菜进去,分成两碗和苏晏一起吃了。
苏晏吃得直打饱嗝,净完手脸,绕着篝火溜达几圈,听着野地虫鸣唧唧,间或几声枭鸟凄厉的夜啼,既犯困,又觉得有点瘆人。
苏小北和苏小京驾车累了一天,之前胡乱吃点干粮,就在装行李的第二辆马车上囫囵睡着。
苏晏也打算回车厢里睡觉,便问荆红追:“你睡哪儿?”
“哪儿都能睡。”
荆红追指了指头顶高高的树杈,“那儿就挺好,离地面远,没有蛇虫滋扰。”
苏晏抬头看光秃秃的树杈,心想:贝爷还要砍些树叶搭安全屋呢,你就这么直接睡树杈上,也不怕给蚊子咬死。
于是说:“你和我一起睡马车吧。
车厢内两排座凳可以朝壁里折起来,铺上席子,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荆红追迟疑,拒绝道:“哪有做属下的,和主上一起睡觉的道理。
我不能冒犯大人。”
苏晏嘁了一声,“你又不是没跟我一屋睡过。
我刚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第二天夜里,你包成个粽子,我挨了廷杖,两个难兄难弟凑作对。
我还指望和你说话解解闷,可惜你那时是个锯嘴葫芦,没两天又搬去别屋了——你忘啦?”
荆红追不禁想起那夜,披着莎蓝色深衣,俯卧在榻上的少年官员。
隔着晕黄火光,少年目光流彩,嘴角噙着薄笑,重伤在身,仍一脸安然地对自己说话。
篝火映照中,他看苏晏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没有再出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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