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执着七星灯在外远远观望的闪闪忽然脱口低低叫了一声——
是幻觉么?
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一位红衣少女匍匐在桌上看着海图,对着身侧的黑衣少年说话,朱笔在地图上勾画着,满脸神往雀跃;而那个黑衣少年则默不作声地摆弄着手里的算筹,仿佛在计算着命运的流程,仰头望天,有着空负大志的眼神。
然而,只是一眨眼,这一幕幻象就消失不见。
空洞洞的地底陵墓里,草堂千年依旧,人却已成灰。
“山河永寂”
——看着中堂里那一幅帝王临终的墨宝,这样短短的四个字里,又蕴藏着怎样不见底的深沉苦痛和孤寂。
音格尔细细地在享殿里走了一圈,想了想,只是卷起了桌上那一张七海古图,便没有碰任何其他东西,静静地退了出来——西荒的盗宝者有着极其严格的祖训:对于无法带走和不需要的一切东西,无论价值大小,都必须原封不动的保留,不许损害一丝一毫。
这样,也便于最大程度的不惊扰地底亡灵,也便于把器物留给下一批盗宝者。
走出享殿后,他对着满脸期待的下属摇了摇头,示意里面没有找到任何宝藏,然后自顾自走到了白玉高台的中心,开始低下头查看玉上的种种繁复花纹——既然享殿里无甚可观,也不必在此处多留了,得快些进入寝陵寻找到星尊帝灵柩……
清格勒,九年前便是被困死在那个密室里的吧?不知他的尸身,此刻是否还完好。
想到这个名字,音格尔的眼里便是一暗,不知什么样的滋味。
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酝酿多年的开掘千古一帝陵墓之行,其实并不是为了夺回黄泉谱,而只是为了寻找清格勒——那个曾如此残忍地想置他于死地的胞兄,不知为何却在他幼年的心里留下了极其特殊的烙印:依赖,背叛,憎恨,以及疲惫。
接掌卡洛蒙家族后,他默默筹划了数年。
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尽出精锐,孤注一掷地下去那个号称从来没有盗宝者可以返回的星尊帝的墓室——然而,此行的真正目的,却只有他心里才明白。
音格尔在享殿的玉台上拿出了神器魂引,将其放在玉台的中心,不出声地观察着,静静地注视着魂引上指针的颤动。
细细的金针,直指东方那条通路。
魂引神器,能指示出地底魂魄所在。
空桑人以血统传承力量,只有王侯以上的灵力高强的灵魂,才能激起金针的反应。
以前历代盗宝者都是凭着魂引的这一特性,准确地寻找到了真正的帝王墓室——
然而,这座墓和别的帝王墓不一样,只是一个衣冠冢,并无真正的星尊帝尸身在内。
所以,魂引指示的有魂魄的所在,反而必然不是真正的墓室!
音格尔眼神却忽然雪亮,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指,指向东侧道路。
“去那里。”
他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栗色的长发下,眼睛深邃不见底。
在世子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一行盗宝者都不敢出声地守在一旁。
闪闪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捧着灯站在音格尔身旁。
举目看去,这个地底享殿是外圆内方的,按照明堂辟雍模式,由一道圆形的水环绕着居中方形的享殿。
四条通路向着四方延展开去,然而通路却在水边止住,水波涌动,簇拥着中间方形的玉台,宛然成了孤岛——显然是封墓的时候便有机关启动,自行销毁了水上的吊桥,以免封墓石落下后再有外人闯入陵墓深处。
“不希奇。”
盗宝者里有人观察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话,却带着略微的诧异,“才那么浅的水,连僮匠都能跳过去了。”
然而,此话一出,所有盗宝者便不由一震,面面相觑,一起失色——
僮匠!
他们居然一直忘了那个先下到地底的僮匠!
盗洞是直落到享殿玉台上的,可那个小个子僮匠却不在这里!
已经被傀儡虫控制了心神,那家伙万万也不能有见财起意、独自先去揽了宝藏的野心。
可这个享殿周围都是明堂水面,僮匠又能去到哪里?
“不用找了。”
音格尔却是镇静地开口,看向闪闪,“他在水里。”
长索如灵蛇探出,拨开了水面,一瞬间,一张惨白可怖的脸浮现在烛火里,闪闪脱口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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