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六万四千尺的伽蓝白塔上飞鸟绝踪,只有不时造访的风儿将云荒大地各个方向的气息送来。
已经是半夜时分,而神殿外,观星台上的侍女们却一个个神色紧张地站在那儿,没有一丝睡意——几日前云焰圣女忽然被逐出神殿,被逼喝下洗尘缘后送下白塔,并且再也不许踏上伽蓝白塔一步。
那样的剧变一出,所有侍女噤若寒蝉,没有人知道重重帘幕背后的智者大人为什么忽然动怒、又将会迁怒何人。
侍女中年长一些的,依稀还记得二十年前的类似情形:也是一夕之间,前任圣女巫真不知为何获罪,天颜震怒,赫赫十巫之一的“真”
居然遭到了灭族的惩罚!
后来帝都依稀传言,说那次剧变其实是国务大臣巫朗和元帅巫彭之间又一次激烈较量的结果——因为巫真家族一向和国务大臣不睦,而身为圣女又能经常侍奉智者大人左右,影响力深远,故此巫朗用尽心机让巫真触怒于智者,从而灭门。
但这些传言对于高居万丈之上的神殿、远离帝都一切的侍女们来说都是虚无的,她们记得的,只是原先高高在上的巫真圣女忽然之间就被褫夺了一切,由云霄落入尘埃。
那样生杀予夺的权力,让最接近那个人的侍女们噤若寒蝉。
如今智者大人又在震怒的时候,可片刻之前,所有侍女都看见“巫真”
云烛推开重门,冲入神殿——那个从未有人敢在智者没有宣召的时候擅自进入的殿堂。
不知道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重重帘幕、道道神殿之门背后的最深处、那个从未出现过的智者到底为了什么震怒?而什么又是那不能触犯的忌讳?百年前,被驱逐出云荒、漂流海上的民族接受了这个神秘来客的领导,之后不出二十年便重返故园、取得了这个天下;百年来,这个神殿里的人在幕后支配着这个帝国,一言一语便可令天地翻覆。
即使十大门阀中连番剧斗,争的也不过是权杖的末梢而已。
然而百年来,这个俯瞰着云荒大地的智者在最深的密室里面壁而坐,下达的政令未超过五条。
对于庞大的帝国,他没有表现出多少支配欲望,任凭十巫处理国事,就像是一个漠然的旁观者。
从来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也没人敢去质问他的决定——即使是开国时就追随他的十巫。
所有侍女在入夜的冷风中静静侍立,忐忑不安,不知道短短几天中,巫真云烛会不会和妹妹云焰遭到同样的命运。
最深处的密室没有灯光——对那个人来说,水、火、风、土等等的存在与否都是根本没有区别的。
在一口气推开重门,冲到智者大人面前后,云烛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但她知道有人在黑暗中看着她,目光犹如深潭。
那样的目光,足以让最义无反顾的人心生冷意。
她的脚被钉在了地上,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她终于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刹那间发现居然失语。
“愚蠢啊——”
黑暗中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毫无语调变化,只有受过圣女训导的人,才能分辩这样古怪发音的意义,“没有人在多年沉默之后,还会记得如何说话。”
“呃……”
云烛努力地张开口,试图表达自己的急切意愿,然而多年不发一语的生活在无声无息间夺去了她说话的能力,无论如何焦急,她却无法说出成句的话来。
那样的挣扎持续了片刻,当发现自己再也无力开口时,云烛重重跪倒在黑暗里,将双手交错按在双肩上,用额头触碰地面。
即使不用语言,智者大人也会知道人心所想——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什么让你如此惊慌。”
黑暗里那个古怪的声音响起来,“你不顾禁令奔到我面前,只是为你弟弟乞命——因为你知道他即将遭遇不测。”
“啊……”
巫真的额头抵着冷冷的地面,用单音表达着自己的急切。
“人心真是奇妙的东西啊……空寂之山的结界是强大的,即使十巫都无法通过水镜知道那个区域的一切。
而你更无法知道远在西域的任何消息,”
黑暗里那个声音忽然有些感慨,缓缓吐出那些字句,“但只因为血脉相连,就感应到了么?”
“啊,啊!”
听到智者的话,云烛更确认自己不祥的猜测,只是跪在黑暗里用力叩首——那样不祥的直觉她十五年前曾有过,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弟弟正在博古尔沙漠某处的地窖里濒临死亡。
这一次同样的不祥预感犹如闪电击中她的心脏,再也顾不得什么,她直奔而来。
“前日我驱逐你妹妹下白塔,你却未曾如此请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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