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个病秧子,我抱他不是自找麻烦吗?这一路上府衙盘查,万一死在我背上,还真说不清楚了!”
道士原本抄着袖哈着腰跟在汉子后边,闻言赶忙将川子摆弄起来,拉着川子的胳膊掂量着,“您瞅瞅,这骨头,将来长出来保准儿是个能干农活儿的,好养得很,给口吃的就能长。
这来买孩子的,不都是为求个能劳能干,将来还能传宗接代的吗。
这个都成!
我见他娘长得壮实,他还能差?”
“他娘你也见着了?”
汉子笑骂,“人怎地没把你给逮着。”
“我头也不敢回,扛着这小子就跑。
那女人整整追了两里路,要不是我灵机一动,钻了个林子,还真甩不掉。”
“听着不错,好生养,要是一并带过来了,我二话不说给就你个好价钱。”
汉子起身,觉得川子强差人意,随口道,“近来家里死了一批,正急求好生养的女人填缺位。”
道士说:“不是年前才补过一批吗?怎地就死了。”
“小的不好养。”
汉子抽了账簿出来,给道士新添一笔,继续说,“北边那群狗日的东西,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一进城便疯了一样的折腾,就那一个月,少说也弄死了三四十个。
小的哪经玩儿?挺不过几晚上,还是壮些的好,既能生,也易养。”
“可这不好弄啊。”
道士愁眉苦脸,“这种耐折腾的多是乡野村妇,能干农活,人自己就看得紧,根本不给机会。
到手了也不好整,那一巴掌呼过来,身板小一些的哪招架的住。
孩童抱起来就能跑,路上也不招人探查。
要不您跟家里边说说,一次少揽点生意,咱们如今也不愁这点钱是不是。”
道士越说汉子脸色越沉,他冷哼道:“我看你小子是忘了起初的不容易,钱要觉得多,家里边随时能给你减。
你怎不想想家里边人有多少,还要养着女人,待秋日一到,上一批‘崽货’也诞下来了,卖出去之前吃的都是粮。”
道士嘘声,不敢反驳。
汉子搁了笔,说:“去,自个去柜上要钱,趁早滚。
我告诉你,雪一下来,不论东西南北,都要归家递账簿。
若是交不出老爹满意的数儿,来年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也不想被栓回去当种马养吧?”
道士不寒而栗,赶忙赔了不是,疾步去柜上支钱走人。
川子被拖进牢室,他如今手软脚软,连绳子也套不住。
汉子扔给他几个馒头,便锁门自忙去了。
川子似乎压着了人,他不是有意的。
因为这狭窄逼仄的牢室里密不透风,像是专门为藏孩童凿出来的,连两个成人都横不下,却挤着十几个孩童。
他们肩臂想抵,在墙壁上蹭烂了皮肉,随便蠕动一下都能引来含混的哭声。
川子脏指扣着馒头,艰难往口中送,用唾液濡湿屑,一点一点地往下咽。
他横着身,眼角淌出泪,泪把眼睛扎得刺痛。
不能再哭了,双目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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