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闻笙:“你之前,也牵过别人的手吗?”
闻笙想了半天,想起邻居妹妹,诚实地点头承认:“有。”
顿了顿,又扭头反问迟绛:“那你呢?”
迟绛闻言,心情忽然像初结薄冰的湖面泛起褶皱。
她松开闻笙的手,自顾自把脸扭到一边,不甘示弱:“当然有。
方才流动在两人之间的亲昵,在松手的瞬间不复存在。
迟绛攥着拳头,拳头托着腮帮凝眸沉思,思考自己为何在听说闻笙牵过别人手时莫名难过。
答案其实就藏在心底里面,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喜欢。
可迟绛偏偏胆小,像心虚的逃课学生见到老师绕道而行,她也蹑手蹑脚绕过“喜欢”
二字。
诸如喜欢、暗恋、爱情,这些词汇都太宏大太遥远,迟绛的想象力还到达不了那么遥远的地方,一切懵懂情绪便只能浓缩成一句话:
我很乐意和她坐同桌。
闻笙在一旁写着作业,余光却注意到迟绛发愁的小表情。
她心里猜测着,今天迟同学的校园网主页恐怕又要。
不知她会如何记录这一次暖手名义的牵手,也不知她小脑袋瓜里此刻给自己新添了多少罪名。
*
太压抑,就总想着叛逆。
闻笙走在放学路上,整条街的泥泞都附着在她心上。
风吹在脸上,有些生疼。
她远远看见迟绛的背影,鲜艳的黄色帽子从校服领口翻出来,像一只柠檬成了精,激起喉咙的阵阵酸涩。
六点半整,路灯整整齐齐亮起来,雪白路面变成橘黄色。
添了回忆滤镜的场景,难免又叫闻笙想起往事。
她很多次都在失眠中反思,当时朋友们同自己疏远,妈妈究竟起了几分作用呢?
如果当时勇敢,如果当时大声哭,有没有可能结局会不一样?
从爸爸妈妈离婚起,闻笙习惯悲观,也习惯逆来顺受,以为只要好好学习做乖孩子就能换取表面安宁。
可家里却始终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即使处处小心翼翼,也可能因琐碎小事触发战争引线。
她尝试自救,阅读许多心理学书籍找答案,书一页页翻过去,她忽然疑惑:为什么不是妈妈来读这些书呢?
木板凳,旧客厅,写尽原生家庭影响的书籍被她摆在茶几上。
两天后,妈妈才注意到那本书:“闻笙,说你多少遍,东西又乱放?”
想逃跑的心与日强烈。
很快她就弄清楚二手摩托的价格,知道驾照考试只要六百块。
意识到破烂四轮车也可以驰骋很多个“500miles”
,一辆自行车也可以踏上朝圣之路。
自由似乎很近,她已经幻想出一个灿烂的十八岁。
而认识迟绛的时候,空旷的幻想又变具象。
敢承认的一部分,是期待一场天马行空的公路旅行,分一只耳机给她,登高高的山岗,看夕阳,数星星;
不敢承认的一部分,是想要告诉她耳机里旖旎声音的真实含义,告诉她星子闪烁的夜晚其实是首抒情诗,峰峦起伏的石块上,藤蔓邀请唇瓣相互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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