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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远的注意力被拽回,她转身去看。
裴司跪在一具身穿长寿纹云锦深色华服女人尸体面前,颤抖着揭去尸身头上的白布。
当看到花白头发间斜插着如意团花纹白玉梳篦时,他再也忍不住。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尸体手指上的玉扳指上。
他跪在地上,不顾脏污,握着那只生蛆的手,压抑的悲咽逐渐控制不住地放大,嚎啕出声。
“祖母!
孙儿来迟,孙儿来迟啊!”
他重重将头磕在地上,痛苦压抑的哭声令人闻之落泪。
宁野听了心酸,眼中不自觉泛起水光。
“若裴司早点归家,就算不能阻止灭门,也当与你们一同上路……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孙儿一人?”
“祖母,还记不记得你最喜欢的凤纹妆匣?孙儿这次把它和母亲的青玉镯子一块带回,都放在了孙儿的行李中,只待归家,你们就能看见了。”
“你们总说,裴司能独当一面了,这次不过是让我多出去走走,可是孙儿,还未准备好……你们就都走了。
只留我一人在世……”
他几番哽咽,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多少次,宁野也曾在夜里想要如他这般悲泣,却因为肩负重任,不得不将眼泪往肚子咽。
现如今,她望着裴司,望着满地尸身血水,犹如望见千里外的镖局。
那日镖局灭门,也如这般吗?
一朝崩塌,在屋檐下还未丰羽的雏鸟又该何去何从?
她情不自禁落下泪,砸在青石板上,溅出几朵深色的小花。
纯狐卿站在门口,凝视暗自落泪的宁野,天真又冷硬的心微微揪痛。
不谙世事的小狐貍在这刻,似乎品尝到人间的一点苦涩味道。
“裴司……”
宁野擦干泪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我们先去衙门报备,再商量下葬事宜吧,你的祖母,娘亲她们躺在这里多日,该让她们……”
她张了张嘴,逼迫自己说出最后四个字:“入土为安。”
寒风吹过此处,吹不散那浓重的血腥腐臭气。
树叶沙沙作响,往日热闹不在,仅剩寂寥悲苦。
裴司第一次不顾男女大防,半拥住宁野失声痛哭。
温热的眼泪沿着她的脖颈流入衣领,一点一点濡湿她的衣物和锁骨。
宁野仰头忍泪,努力睁大眼把即将涌出的眼泪收回去。
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伸手轻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道不尽的心酸悲痛如潮水般将二人吞没。
直到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裹着哭声的凉风渐止。
大街上摆摊做生意的人声鼎沸,冷清萧索感顿减不少。
纯狐卿跟着宁野去衙门报备一番后,到处去寻葬仪师把尸体安放入殓。
无奈裴家灭门闹得满城风雨,竟无一人敢接下这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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