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立刻恢复了此前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晃了晃腿,道:
“老板的房间离楼梯口远着呢,我当然是什么也没瞧见了。”
刘贵生暗自咬了咬牙,心里想着,「这周昌礼什么眼神,竟然找了这么个保镖,怪不得还是死了」。
他忍下怒火,继续问道:
“既然这么听老板吩咐,你又是怎么在第二天天都还没亮的时候,就发现周昌礼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阿青油嘴滑舌,回说:
“巡捕大人,您不是刚刚自己都说了,我去瞧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呀。”
「嘭」,是杯子重磕在桌面上的声音。
“不好意思,没拿稳。”
林照文从审讯室门口缓步走到了桌前,径直坐在刘贵生旁边,双目盯着阿青一会儿,忽而脸颊上的笑涡深了几分。
他指了指茶杯,很是和气地说:
“先润润嗓子,再好好说话。”
阿青一见林照文出现,当即不敢再放肆,不仅马上将大喇喇敞着的腿脚收好,人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许多。
不待探长大人开口询问,他便立刻交代道:
“我老板惹上了麻烦,上海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回他的那个外国老家去避避风头。
订的是今朝第一班船的票,时间实在早得很。
“这个事情老板邪气看重,所以我见他到了点还没下来,怕一旦错过了这班船,他要骂死我,所以才上楼去叫的人。
哪个能想到……”
「周昌礼要走?」
林照文心中闪过诧异,提声反问:
“船票?”
阿青讪讪笑着躲避探长的眼神,半晌终是有些磕巴的答道:
“就是搭、搭、搭老板一个「同乡」的便利嘛。”
果然,这所谓的「订」下的船,根本不是正经的客轮。
林照文能想到是谁在保周昌礼这个人渣的命。
他们既然愿意在法庭上为他出具一份无需受中国法律约束的日国国民身份,便意味着周昌礼的手里仍握着足够有价值的东西。
那么为他安排船只,彻底离开危险处境,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一定存在的,且最大可能危及整个国家安全的情报,沪上不想他活着离开中国的各方势力,必然也皆隐在暗中百般阻挠着这场「逃跑」。
这便是他始终没能一走了之的原因。
只是万万没料到,还是让这宵小找到了可钻的空子。
周昌礼会在今早乘船离开的事儿,自觉在沪上所有码头消息皆算灵通的林照文此前竟连一丝半缕的风声都没听闻。
现在想来,若不是他已在昨夜被人杀死,早已蠢蠢欲动的日国,此刻是否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情报?那又会是怎样的后果?
好在尘埃落定。
但……眼前的凶案还是必须查下去,这是林照文作为法租界巡捕房探长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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