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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一掷千金请的教书先生还算有些用处,玄负雪又斜一眼安静捧着宣纸的少年,至少没有一冲上来就扑人,行动举止间也安分了不少。
发冠梳得整齐,身上也不再是破烂的青袍,他今日换上了凛家独有的白金华袍,月白锦缎上绣着的金牡丹大颗饱满,朵朵怒放,腰间还佩着一块剔透碧玉佩,站在清凌凌日光下,活生生是话本里写的哪家富贵闲人小公子走了出来。
玄负雪又瞄一眼那张写着“迟”
字的墨迹。
哼,写就写罢,还特地拿给她看,做什么?炫耀么!
聊赠一枝春
少年见她不肯接,垂下眼睫,自己将那张纸收好了。
“迟。”
他突然开口出声,声音沙哑粗粝,像在硬沙石地里滚过一遭。
玄负雪没好声气:“我知道这字念迟,我又不像你,是个文盲——”
话说一半,她才瞪圆眼睛:“小哑巴,你会说话啦!”
凛迟听见“小哑巴”
三个字,脸色便不好看了,这些日子他都有很认真地同夫子温书,人族条条道道的纲常规矩,在他本身天资聪颖、禀赋过人的前提下学起来并不难。
听讲时,凛天极偶尔会来看他,每次听完夫子汇报他的修习进度,老人面上都会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
“孺子可教也。”
老人总是会笑眯眯的,说完这句话,伸手轻轻揉揉他的脑袋。
凛迟记得,正是这个白发苍苍的人族将自己从那间暗无天日的囚笼内解救了出来,因此才能有饱饭吃,有暖衣穿,夜晚睡觉时也不用再蜷缩成一团抵抗石板地上冒出的丝丝缕缕寒意,可以躺在宽敞柔软的棉花堆里。
这样幸福的日子,凛迟从来不敢设想。
所以他暂时压下了骨子里暴虐的野性,学着收齐利爪利齿,按照凛天极希望的那样,笨拙努力着学做一个人。
凛迟捏紧的拳头重新松开,面无表情地重复:“迟。”
他刚刚学会说话,吐字又慢又不稳,像嘴里含了颗糖似的,大舌头,念单字还能勉强让人听清,如果一旦说快了,就会变成黏黏糊糊一大串的天书。
玄负雪眨巴眼睛,心想小哑巴这回不是小哑巴,原来变成小结巴了。
“我......的......名......字。”
凛迟费了好大劲,脸都憋出了淡淡的红色,才念清楚这四个字,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玄负雪歪脑袋,突然道:“凛迟?”
声音如清脆铃响,凛迟忽地浑身一僵,落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
这是凛天极给他取的名字,考虑到他懂得不多,并没有解释这个名字背后的内涵,凛迟自己也不怎么在意,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更方便沟通的称呼而已。
从前他在野狗群里生活,也有自己的名字,只是野狗们或长或短的叫声人族听不懂,他即使念出来,在外人听起来也只是没什么区别的几声汪汪狗叫。
被锁在囚笼时他早就尝试过向玄负雪说话,可她那时只顾着害怕警惕,根本不理解自己的想法。
如今他终于能听懂人言,有了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何,他拿到那张写着自己性命的墨纸时,浮现在脑海里,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居然是玄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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