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里还是有惋惜,惋惜他不如她全盛时期的那些簇拥们,惋惜她轻易过去的好时光。
月芳的打算连裳清楚得很,她无非是想走前辈们的老路,挑个有钱人当姨太太,缩在后院里,小却安全,还可以使丫鬟。
然而连裳的打算月芳却不懂,因此她总是疑心连裳会抢她的熟客,背着她和她手上的人约会,比如昨夜的宋经理。
其实连裳志不在此,她手里攒了一笔钱,供她赎身还不够,但供她和顾月楼出去自己找生活却还有余。
于是连裳就起了心思,想和月楼偷偷跑掉,这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月芳撞破了去告密。
连裳甩掉月芳后,走到前面的一条小巷拐了进去,这是顾月楼教她的小路,从这里直走进去,再向右连拐两个弯,就到了他们戏班子的后门。
戏班子后头常年坐着两个老婆子洗衣服,有一个是连裳相熟的,才见了她的影,就起身带她进去找顾月楼。
顾月楼在练戏,他一袭红色长衫,站在木窗前,借着点熹微的暮色,他的脸笼罩在一团柔和的光里,眉目生得清朗,却郁有一股缠绵之气。
他半垂着眼,做自怜状,唱的是一段西皮慢板,旁边有个拉二胡的,坐着给他配戏。
唱着唱着,顾月楼半垂着的眼就慢慢抬起来,望向前方,无限哀怨情意的样子。
抬到半路,就看见了连裳,他动作未停,双手甩着不存在的水袖,脚步一转,对她莞尔一笑。
唱完了这一段,他才示意坐着的人停下,朝着连裳走来。
“连裳。”
“月楼。”
连裳一度觉得她与月楼的名字很是相配,仿佛生来就该在连在一起念。
初识月楼那一阵,她每天凌晨的时候,从舞厅回来,路上有稀落的晨光,然而月亮还挂着没有下去,天底下的光仿佛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新生的日光,一派是式微的月光,一派落在她前头,一派追在她后面,而她在半明半暗间,连脚步都是暧昧的。
连裳跳了一夜的舞,却神采奕奕,心里念着月楼和自己的名字,念着念着,心里便油然而起一股奇异的关于缘分的感觉。
然而月楼告诉她,他的名字是班主取的,来自李清照的词,“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连裳想说这词她原本也熟的,在她六岁之前,在她养父身边的时候。
养父是个诗人,给她取的名也应该带着诗的意思,然而他从未告诉过她。
她身上原本也有诗词,从她母亲那继承过来的,然而过了这么些年,她与诗词已互相不再认得。
“月楼,你今朝唱的是什么?”
连裳问。
“红拂传。”
说着,月楼挽着连裳的手,和她一起走了出去,一边和她讲起了红拂夜奔的故事。
使女红拂在司空府里见了前来向杨素自荐的李靖,杨素拒绝了李靖,她却慧眼识英雄,当夜便收拾行李投奔到李靖的住宿,二人结为夫妻,后又同出长安,一起投靠了后来建成大业的李渊父子。
月楼方才唱的,便是红拂女在遇见李靖之前,在司空府内的一段剖白心迹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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