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安道:“我当时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确很难想。”
钱浅问:“那你现在想好了?”
宋十安点了下头,“嗯,这几日想了很多。
我父亲是武将,但在战场上受过重伤。
所以我母亲觉得征战沙场太危险了,就想让我做文官。
我叔父也是武将,我的武艺都是跟他学的,我还曾偷偷离家,混进叔父的队伍偷偷跟去过战场。”
钱浅道:“年少热血时,最容易叛逆。”
宋十安笑了下,继续道:“我本来没想忤逆母亲的意,跟叔父去战场也只是想见识历练一番而已,最终还是打算去参加科考的。
直到我叔父战死,我才不顾母亲反对,决意弃文从武。”
他顿了一下,说:“我先前还觉得,我宁愿缺胳膊少腿,右手没了,我还可以练左手,少条腿,我也能骑得稳马,一切还尚有余地。”
“可我瞎了,就看不见士兵操练、看不见战场部署,也骑不了马,甚至敌人站在面前,我都看不到。
我就觉得,我从前付出的所有勤奋、所有努力全白费了,我的人生,全完了。”
钱浅轻声道:“王侯将相,似风云变幻,王朝兴衰起落,交替更迭,谁主沉浮。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盼望着能富贵显荣,功成名就,占据顶峰,睥睨一切。”
宋十安继续道:“我从前也觉得,为国民鞠躬尽瘁、万古流芳,乃毕生追求。
从我选择弃文从武那日起,我便接受了殉国忘身、不得善终的结局。
上天怜惜,留我一命,让我得以想通,其实人生未必没有其他活法。”
钱浅不赞同地摇摇头,“世间纷繁复杂,芸芸众生,浩如烟海。
殊不知,其实每个人的命运,早在从这世间醒来时,便已被注定。”
宋十安道:“钱浅,不要着急去否定一切。
你可能只是心情不好,待这个阶段度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钱浅叹息,“你不会懂的。
这个世间是虚构的,利益权势、家国荣辱、各种欲望,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东西,实际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见宋十安一脸困惑,钱浅解释道:“这条河道往东三十里最窄的地方,有座青石桥。
飞鸟遗留下一颗树种,在桥头一侧的青石砖缝里扎了根,长成小树苗。
最初它只有手指粗细,也没人去管它,几年下来,它已有手臂粗了,树冠的枝叶还能给路过的人遮个凉。”
钱浅看向宋十安,问:“但你可知,它是有生长极限的。
等它再粗壮些,根茎顶起了青石砖,威胁了青石桥的稳固,它就会被人们锯掉。
毕竟,对于耗财耗力建成、供人们两岸穿梭通行的青石桥来说,一颗小小树苗实在不值一提。”
“这颗树苗可能前一天还在感慨,它受到上苍眷顾,幸运地在河边扎根,不缺水分,只要它努力生长,就定能长成参天大树,为更多人遮凉。
后一日被砍掉时,可能又会感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
“它永远都不会知道,它只是一颗被鸟儿遗落在此的小种子,虽得以扎根而活,却终究会因有碍青石桥的稳固而死。
一切的一切,从最初就已经注定,此为宿命。”
钱浅最后道:“是人就会死,很多执着的东西,都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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