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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叹了一声道:“这几年来,全凭老祖宗在司礼监一力遮风挡雨,加上督公他惯会实心用事,每年给南京地方的岁贡也好,造办也好,凡是宫里人开口要的,都恭恭敬敬地征办到十成十,再加上各年节给二十四衙门的体己孝敬都置办得妥当体面,这才勉勉强强打点住了这悠悠之口。”
金九华停了一下,喝了点茶,又往下讲,声音却越来越低,“只是按老规矩,地方上的孝敬和采买之物,本以当地特产为主,”
他用手指头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几道,“近年来宫里开出的贡品单子,不管是名目还是种类,都有增无减,有些南京地方上原是不产的,便要找商人去别处采买。
原来宫里采买还拿些金花银出来,现如今都是用盐引,竟是没有现钱。
尤其是近年来新修宫殿庙宇所用的石头、花木,今年公主出降所用丝绸、金银器、瓷器,太医院的药材,甚至光禄寺点名要的江阴县的鲚鱼,常熟县的软栗,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去年正好流年不利,发了水灾,光是南直隶的灾民便数以十万计,南京城内流民也处处可见,采买一事更加艰难。”
“府里去江阴收茶的人,到了县城,便被些百姓围住了,侥幸逃了一条性命出来,胳膊被打断了,脸上也挂了彩。
督公在府里另找其他人,便无人敢领头去。
只是这君山茶原是宫里点了名要贡的,督公无法,只得亲自带人到了江阴县催办。
那江阴县令程若愚,人如其名,也是个不开窍的。
他来拜会督公,可是见了面,只大谈灾民疾苦,说什么民怨载道不胜其扰,并不接采买的话。
督公派人在街上暗访,又查出来此人竟是编了首民谣,在当地四处传唱。”
金九华站起来,在后面书架上取出一本书,中间夹了一页白纸。
金九华拿了出来,递给方维。
方维在灯下低头看,纸上是一首小词,道是:“太湖鱼,君山茶。
鱼肥卖我子,茶香破我家。
采茶妇,捕鱼夫,官府拷掠无完肤。
昊天胡不仁?此地亦何辜?君山何日摧,太湖何日枯?山摧茶亦死,湖枯鱼始无。
山难摧,湖难枯,吾民不可苏!”
方维将民谣读完了,叹道:“这词里一股怨愤之意,便是犯了大忌讳了。”
金九华点头道:“可不是。
这人也是榆木脑袋,督公让人将词抄了下来,拿到他面前,问这词是谁人所作,他竟是一口承认了是自己写的,督公便立时写了个折子,参他作歌怨谤,阻绝进贡。
参劾的折子上去不久,便有旨意来,将程若愚捉拿进京了。”
方维听着听着,忽然脑海里一个念头浮起来,连忙问道:“捉拿他,可是我到南京宣旨的时候?”
金九华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正是你们来的那几天,北镇抚司陆大人亲自带着人将他捉了,下了南京锦衣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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