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沈岐黄支着脑袋听着。
“她说‘好的,有机会我一定去翻翻’。”
俞梦道,“当时她的表情,描述起来很复杂,怯生生的,又抵触,又向往,又希望,又失望,总之很奇怪。”
“当时我不懂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情绪和表情,但我现在懂了。”
俞梦耸一耸肩,眼神缥缈起来,“其实我跟她一样,我经常做出这种表情,跟我妈。”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俞梦瞬间懊悔起为什么要跟沈岐黄说这些。
她自己都弄不清和孟女士之间复杂矛盾的关系,又怎么把这种难以言说的关系说给沈岐黄听。
更何况她和沈岐黄又不算推心置腹的好友。
他们只是刚刚熟起来,刚刚熟起来罢了。
却没想到,沈岐黄点点头,“嗯”
了一声,淡淡道:“我能明白。”
俞梦不信:“你明白什么?”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是家庭矛盾,我是留守儿童,我俩半斤八两。”
他倒有心思开玩笑,“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但日子还要过,学还要上,你又不能死了算了。”
他两手一摊,“包容一下他们得了,你学你的。”
“嗯,你妈妈好像来了。”
他往楼梯上一指,俞梦转过去,看到戴着丝巾的孟女士走过来。
她再转回来的时候,沈岐黄已经挥挥手走了。
联展
俞梦和我,还有子怀,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是很像的人。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用屈原《橘颂》里的一句话来形容我们三个。
不论我们表面上有多失落颓废,内心都是“苏世独立,横而不流”
的。
我和梦老师认识,就是因为一棵树,虽然那应该不是橘树——当时的校长喜欢柿子,学校里有他亲手种的柿子树,甚至在提前招的时候出了一道物理题,计算柿子落地的速度。
【2024年2月,同学聚会,林君玉】
十二月中旬,浙南的天气愈来愈湿冷,寒风往人骨头缝里面钻。
但是冬季校服暖和,裹上以后让人有种超乎寻常的安全感。
俞梦喜把脖子和手全部缩到冬季大袍里,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
这样就算站在吹穿堂风的地方,身上也不会很冷。
从川中的教学区往宿舍区走,中间有一座艺术楼。
艺术楼前有一段长长的艺术走廊,两边不知什么名目的树木枝桠茂盛,直直伸长着手臂到长廊里来。
夏天走在长廊里,抬头就是一片葱郁翠绿,满眼荫凉,站在那里吹风很舒服。
但俞梦更喜欢冬天站在这里。
因为冬天的时候,有一颗树会特别不一样。
其他的树要么枝干落叶变得光秃,要么绝不辱没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的尊严,整个冬天都保持着盎然的绿。
而那棵树是顶端落叶,树枝上还有着一层褐红的叶子,是秋天的颜色,伸进艺术长廊的树枝末梢则是一簇嫩芽般的绿叶,宛如阳春季节萌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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