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也不知自己是浮在空中还是躺在地上,更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
身周俱是一片漆黑,阴冷黏腻的感觉在自己脸颊边流转,伸手不见五指,她也感知不到自己的五指。
好像她自己变成了一片虚无。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出现一只鼻子,吕排歌的鼻尖里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味道好像是从她自己的身上传来的,好像已没入她的骨髓。
不是人血的铁锈味,也不是动物血的腥臭味,而是一股……混合着……花香的味道。
像是桃花的尸体。
对,桃花的尸体。
吕排歌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便有一只手凭空出现,她这才突然感知到自己右手的存在,而后感受到自己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冰冷的、坚硬的长条状的东西。
好像是一把刀的刀柄,她甚至能在脑海里想象到刀的样子,刀锋锋利,两轮水绿弯月图样流光溢彩,挥刀时,仿若十万雷钧。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一个场景,这刀躺在数万万桃花尸体之间,弯月暗淡,刀身沾血却明亮刺眼。
顺着这个景象抬头,她看到姚听父亲蓬头垢面,一张通敌罪证被砸到他脸上,铡刀落下,身首分离。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兜帽披风的人遮住面孔匆匆离开,有一滴泪砸在焦黄的泥土上,渗入干裂的缝中。
鼻子两边出现两只耳朵。
“姚看是第一个疯的。”
一个不辨雌雄的声音在吕排歌耳边响起,“白瑄是最后一个,只有姚听没疯,所以姚府只剩她一个人了。
“你看,就这么一个不爱手足、不爱长嫂的人,你还要救她吗?”
……不是的,姚听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呢,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呀。
自私的,可恨的,她抛下了她的手足亲人,害她一家死无全尸,教——”
“姚听!
闭嘴!”
一只嘴巴蓦地出现,吕排歌大声吼道。
“我不要!”
那声音剥去假象,露出姚听的真容,她双眼猩红,褪去过去的脆弱和病态,只余下完完全全的疯狂,“就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那个眼神,她前几天刚见过——在许红慈师姐的眼睛里。
再之前……是三年前,那个持剑之人。
她剑上浸染吕家人的血,鞋底踏着吕家人的尸骨,可一身素白仙袍却一尘不染。
她的眼睛比剑更冷,矜贵高傲,一片死寂,仅是看她一眼,便杀得吕排歌握不住剑。
吕排歌记得她说,师姐,莫要妨我,姚听不杀,将来会为祸天下。
吕排歌记得自己的母亲将自己藏在地板之下,而自己不安分,又爬出来看,只看到一片血河,还有缓缓倒在那人剑下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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