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也常做噩梦?”
李渐鸿已恢复了精神,问。
“以前。”
段岭玩着玉璜,目不转睛。
“梦见什么?”
李渐鸿问。
段岭有点迟疑,不敢告诉李渐鸿自己在汝南挨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
“梦见娘。”
段岭最后说。
李渐鸿说:“你未见过你娘的面,应当是梦见你被生时的苦痛,生老病死,俱是劫难,渐渐都会好的。”
段岭说:“现在不会了,明天我给你买一点安神的药材,煎服就好。”
“想不到我李家竟有人擅岐黄之术。”
李渐鸿笑了起来,侧过身,把段岭搂在怀里,贴着他的鼻梁,说,“来日你想做什么?想行医?”
段岭说:“我不知道,郎俊侠说……”
段岭本想说郎俊侠教他的是,要认真读书,来日成就一番大事业,不能让你爹失望,但李渐鸿说:“我儿不必在乎旁人所言,来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段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曾经的名堂中,上到夫子,下到仆役,都认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人生在世,是要力争上游的。
李渐鸿捋了下儿子的额发,看着他的双眼,说:“我儿想行医,想习武,哪怕是想修行化缘当和尚,只要你高兴就成。”
段岭笑了起来,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想去当和尚也可以。
李渐鸿一本正经道,“下午见你说得头头是道,料想还是爱玩,是不是不乐意读书?”
“谈不上乐意不乐意。”
段岭想了会儿,答道,“书要读,却更喜欢种花。”
李渐鸿点点头,说:“以后当个花匠,也是好的。”
段岭说:“夫子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读书是好。”
李渐鸿叹了口气,说,“但若你真的不喜欢,爹也不会勉强你,爹只想你过得高高兴兴的。”
“那我明天就改行种花去。”
段岭笑着闭上双眼,把父亲脖颈上系着的玉璜贴在自己眼皮上,上面还有李渐鸿的体温。
李渐鸿笑了笑,抱着段岭,闭上眼睛,低头闻他头发上清新的皂荚味道。
段岭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再睁眼时已是早上,李渐鸿赤着上身,在院内练武,一柄长棍耍得呼呼风响,卷起满地桃花,再一瞬间挥洒出去。
段岭打着呵欠出来,见李渐鸿收棍,改而打一套掌法,错切,并推,翻掌,覆手,专注的神情极其英俊。
段岭看了一会儿,李渐鸿便收掌,问:“想学么?”
段岭点点头,李渐鸿就开始一招一式地教他,段岭说:“可我没练过扎马步,下盘不行。”
李渐鸿答道:“不管那些,只要你开心就成。”
段岭:“……”
段岭模仿李渐鸿,将掌法打了一轮,李渐鸿也不说他打得对不对,只是囫囵教了他一些,便说:“成了,先学一点,你有兴致,回头再练,这叫‘深入浅出’。”
段岭哈哈笑,这脾气实在太合他的心意了,正打得有点累,李渐鸿就知该开早饭。
吃过早饭,段岭习惯性地等着那句“去读书”
,李渐鸿却丝毫没有催他的意思。
“爹,我想去种花。”
段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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