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无法,只得长叹一口气,看向襁褓中的婴儿,“你命也是不好啊。”
初生婴儿却在此时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接生婆被她吓了一跳,紧接着又笑了,“你这小鬼头,可灵着呢。”
女婴似乎勾唇笑了下,又闭上眼睛,安然养神。
接生婆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胸腔里那颗心脏噗噗跳着,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她再度看了看,女婴嘴角紧闭,握着个小拳头,显见得是香梦沉酣。
看错了,她一定是看错了!
接生婆不敢再耽搁,怕在这外屋再待上会,女婴又被冻到,于是就匆匆忙忙把孩子抱进里屋。
屋里的是同她一起接生的老伙计,老伙计正在给潘美凤清理身子,见她进来就不紧不慢地盯了她一眼,见她似乎空手而归,才拧起两道眉头,“喜钱呢?”
这边的风俗就是须得给接生婆包个大红包,钱越厚实,则证明这户人家对孩子越看重。
明明接生前饶春琴已经准备好了红包,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她的孙儿平安出世。
接生婆轻轻地摇了下头,她们就指望这点子喜钱过日子。
老伙计被气笑了,“连喜钱都不给?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接生婆怕她吵醒好不容易才睡过去的潘美凤,急忙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但是已经晚了,潘美凤不知何时已经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
她的头上还全是冷汗,头发濡湿,一缕缕地贴着脸颊跟脖子。
她这胎生得艰难,昨夜打水洗脚时不小心滑了一跤,直到早上才把孩子生出。
却在艰难产女后,连一碗最基本的酒糟蛋都吃不到。
潘美凤眼睛通红,却还是挣扎着起身,哆哆嗦嗦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这是家平给我的,您二位莫要嫌弃,拿去吧。”
接生婆急忙推脱,“这怎么使得。”
这笔喜钱,照理来说都该是婆家给的,怎么好意思让个虚弱的产妇出呢。
更何况,这还是她男人交给她的补身费。
潘美凤脸色苍白,勉强笑了下,“应该的,您二位也莫要嫌少。”
接生婆继续拒绝,却见到潘美凤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时,心里蓦然一酸,接过那个布包,“好好好,丫头,我们收了,你快躺下休息。”
潘美凤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躺下了,又微笑着冲那个襁褓道:“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接生婆心酸,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过去。
潘美凤一见女婴的面容就扑哧一声笑了,“跟她爹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接生婆无语,这女婴额心一滴红痣,脸又红又瘦,眉眼又全都未曾长开,跟周家大郎哪里相像了?
潘美凤同周家的大郎乃是自由恋爱,平时夫妻感情好得如调蜜油。
而偏生饶春琴那个老虔婆是吧儿子栓在裤腰带上的主,看不得儿子跟儿媳亲近,平日里就把潘美凤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潘美凤生产,周家平还在县城里教书,周家人却连个口信都没带给她。
对外也只称是儿子要工作,这种事情不好相扰。
但是媳妇生产又怎么能算是小事呢?谁不知道是饶春琴霸占儿子的心又生出来了。
女婴却在此时准确无误地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下潘美凤的面容,似乎在给她拭泪。
女婴,不,山辞神君,此时在心里蓦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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