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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放在了他手心。
他牵着她下车,一瞬之后,她已放开了手,当先往殿中去。
这滔滔天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敢走在皇帝前面了吧?她心中想着,他那样讲究礼数的人,会不会因此降她的罪?若他真的如此做了,那还好些,那她就再不必如此患得患失,那她就可以……一刀两断了!
然而很久、很久,她没有听见他发话。
他不是寡言的人,遇上这样的事情,他理应有所辩白才对。
然而他却在前殿外的屋檐下立定了,没有再进前一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意孤行地往前走。
她走到殿中央,蓦然回头,“陛下今晚不在这里歇么?”
她的语气很生硬,她过去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一个寻常的宫妃,问一个寻常的帝王,一件寻常的事情。
未央宫千门万户,陛下会停车何处?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秋雨淅淅沥沥披落在他身后,似一道隔绝人世的帘,晶莹地折射出他剑眉之下清亮的眸光,他凝望着她,朱红雕漆的四壁间,她的彩羽翟衣将少女的身躯裹成了一团顽固的玉,她似乎又瘦了许多。
“阿暖,”
风声雨声之中,他终于开口,“你知这不是我的本意……”
“那又如何?”
薄暖清冷地笑,“你能给我一个孩子么?”
他再度沉默。
她的心便在这无边无际的沉默里被一寸寸埋进了土,掐灭了烟焰,洒成了灰。
她原本不在乎子嗣,可是如今她才发现,她的不在乎全不过是一种有恃无恐的任性。
揭开了他们之间情情爱爱的皮,见到底下白骨嶙峋的真相,原来她真的是那祸水妲己,她是会拖累他的。
他不言语,便那样凝望着她。
她忽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再任他这样盯着她看,不然她会做出什么,她自己也不能逆料。
她抬高了头,慢慢地道:“不知陛下是否听过一个故事?”
他微微凝了眸光。
“曾经有个楚国人,丢了一把弓,却不肯去找,他说——”
“楚人亡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也!”
他突然截断了她的话,自己念出了声。
他的声音、面容和眼光都在这一霎冷到了极点:
“你让朕去找旁人,是不是?!
反正人亡弓,人得之,你也全不遗憾,是不是!”
她垂下眼睑,“这不过是妾宽慰自己的话罢了。
陛下是天下之弓,不是妾一人之弓。
妾便是做了亡弓之人,也担不起这亡弓之罪。”
“朕在你眼里,就是一把弓的价钱。”
他冷笑起来,笑声伴着疏狂的秋雨,冷厉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他陡然一转身回车上去,雨帘哗啦一下披覆下来,将他与她的世界重新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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