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贴着房门向内看去,压低声音呼唤商南明的名字,试图搞清楚商南明此时的状况。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一缕飘散出来的血腥味。
祈行夜猛然色变,不再等待,提着刀直冲进房门。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在跨过那道门槛时,却感受到了空气中骤然的变化,压力猛增,像是海拔徒然上升,但是眼前的视野像是被擦去雾气的窗户,忽然间重新明亮了起来,足够他看清房间内的情况。
这是某位独居年轻人的家。
不大,但整洁且温馨,井井有条——曾经。
祈行夜还看到墙壁上贴着的电影明星海报,墙角处倾倒摔碎的吉他,以及桌面上和电视柜处的手办墙漫画书。
它们曾经构成了某人的生活,但现在,它们都飞溅上了鲜血,破碎而狼藉,满地滚落,刚刚发生过的打斗毁了这里曾经被盼望的生活。
作为私人侦探的职业习惯,让祈行夜迅速判断出了房间主人的身份。
当他绕过被用漫画书做成的影壁隔断之后,“战场”
也慢慢出现在他面前。
无头人坐在飘窗上,背后的窗外一轮血月高悬,而它端坐其上,手捧一本书,竟然在安静的垂头阅读。
它看得如此专注且安详,仿佛房屋内的所有破坏甚至它消失的头颅,都只是一场幻觉。
而那颗曾经在商南明手里的头颅,此刻就端端正正的摆在无头人的身边。
它像是对待猫咪一般,将头颅好好安放在身边的软垫上,让头颅陪自己一起看书。
祈行夜甚至还能借助血月透进来的光,隐约看清那漫画书封皮上的草帽轮廓。
祈行夜:“…………”
这是他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最安静平和的污染物了。
——如果不是商南明给他留了标记,本来在商南明手里的头颅也在这但他本人消失不见,或许,他还真的会相信对方是无害的。
“哟兄弟。”
祈行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依靠在门边,抬手笑着和无头人打了个招呼:“我在找一个人,你见过他吗?”
“他很高,很帅,并且非常迷恋我,排队追我甚至为了我大打出手的那种。
他自己出来玩,但我想他应该是在你家迷路了,你能带我去找到他吗?”
无头人并不言语,也不抬头接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但是祈行夜却分明看到,有鲜血,从它所坐着的地方,缓缓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在地面上蔓延。
无数白色如雪花般的结晶体,从血液中显现,飘然升起。
像是一场反向的落雪,一场蒲公英的梦。
在血月之下。
祈行夜眼睁睁的看到,无数头颅在窗边无头人的身后显现,像一个个面具组合在一处,遮天蔽日,占据视野。
那些头颅的脸上很多都残留着茫然,像是对自己的死亡毫无预兆,甚至他们的身躯和灵魂,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依旧以为自己在按照寻常的步调按部就班的生活,平静而幸福。
死亡对他们生前甚至是死亡的那一刻来说,都太过遥远,像是只会在新闻中听到的词汇,是属于别人的悲剧,只会在文字和画面中被阅读。
他们除了一声叹息的感慨谈论后,不会有更多感受,转头就会遗忘。
但是现在,死亡却找上了门。
他们或许只是在家中睡觉,休假,或许刚刚下班,放学,可能前一分钟还在和朋友发着信息,笑着讨论八卦和明天的计划,然后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污染悄然蔓延。
夺走他们的生命,在痛苦中,使得他们从人,堕化成了污染物。
祈行夜在其中看到数张眼熟的脸。
那是他刚刚才在中年女士家中击退的头颅,有几个甚至被他击打得血肉模糊,头骨碎裂变成墙壁上粘着的一滩烂泥。
但是现在,它们又重新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无头人背后。
祈行夜握紧了手中长刀,心里忽然冒出猜测:这不仅仅是污染物,更是污染源。
所有污染和悲剧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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