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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经营五金铺子的爸爸不幸卷入了与小帮派间的是非纠葛,被打成重伤,一夕丧命。
妈妈无力支撑起养育三个孩子的重担,这个家到底散了。
先是二哥与妈妈决裂,投奔了其远在外岛做警员的叔叔。
不久大哥也退学离开了家。
十四岁那年,妈妈带着蒋亦杰搬离了他出生和长大的渔村。
又几年之后,政府将这里规划为高档住宅区,老商铺与摊贩们一点点被驱逐,成片的西式别墅和高级公寓拔地而起。
曾经熙熙攘攘、交织着全家人喜怒哀乐的庙口街,最终随着他无忧无虑的童年一起,彻底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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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蒋亦杰不禁低下头自嘲地笑了。
眼前景象与他的记忆大相径庭。
原来街头到巷尾,不过几步路程,墙壁从两侧斜斜压下来,将天空挤成了细窄一条。
街边窗口探出一根根长短错落的横杆,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床单衣裤,好似万国旗帜。
层层叠叠的阴影之下,弥漫着浓重的汗骚味,海腥味,泔水味,人情味……
沿街第一间,是满记药油,不管医学如何发达,村民还是相信传统药油,治冻疮的,治扭伤的,治头疼的,林林总总,旧式的红印包装纸一用就是上百年。
药店后头是上海成衣铺子,老伙计何伯已经年逾古稀,一辈子都在为一家店铺打工,从没离开过。
再后头是首饰店,杂货店,船只用品店……
卖鱼莲的小曲唱得嘶嘶哑哑,富贵仔的臭豆腐有股引人入胜的馊味,花姑姐妹的肠粉搭配自酿的麻酱,甜酱,或者豉油,能一次吃遍所有的口味,对小时候的蒋亦杰来说,简直是豪华大餐。
庙口的街坊们沉浸在各自忙碌而庸常的营生里,没人想得到十年之后,这条街会改头换面,一跃成为外岛的金牌地标。
更加不会有人想得到,从这条籍籍无名的小街上,会走出最威名远播的黑道打手,最年轻有为的本土警长,最富传奇色彩的女车神,和制造出惊天大案、轰动了整个里外十三岛的亡命徒……他们赤手空拳打天下,纵横整个帆头角,风光过后,又一个个惨死街头,悲情谢幕。
盘踞在深巷之中踢着汽水罐的少年们长大了,离开了,又有另一批少年重新占领这里,游戏一如从前那样简陋而引人入胜。
热烈的欢呼声中,汽水罐在无数脏兮兮露着小洞的球鞋间弹来弹去,叮当,叮当,一个传给一个,不小心滚落到蒋亦杰脚下。
少年们总会长大,性格都会改变,感情也会疏远。
让人心心念念、无法忘怀的到底是什么?是二十年前的大哥?是有大哥陪伴的童年?还是童年纤尘不染的简单生活?
蒋亦杰略微迟疑了几秒,清淡一笑,大力踢飞汽水罐。
凹凸扭曲的金属在太阳下闪着炫目的白光,带来久久无法平息的悠远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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