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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泽类没说话,系上安全带——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一个茶座,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绯村临摘了围巾,白皙的两颊被暖气熏得红红的,只要了一杯清水,用双手捧着,对于花泽类极具审视意味的目光并不生气。
花泽类移开目光,望向少年身后的虚空,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和源朝光……为什么……”
绯村临的脸上终于出现惊讶的表情,盯着花泽类,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花泽君喜欢光吗?”
花泽类扭过头,生硬地说:“这跟你无关。”
绯村临的脸色瞬间黯然。
沉默伫立在两个人之间,连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还是绯村临率先出声,他努力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笑,“光他……是怎么说起我的?”
花泽类的目光冷硬带着点儿故意,“他说你已经死了。”
绯村临的脸白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带着自嘲和了然,“大概——这是他的希望——”
花泽类的瞳孔瞬间收缩。
绯村临将脸转向窗外,望着来往的人群轻轻说:“他大概是真的希望我已经死了吧——死了该多好,死了就永远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开他,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绯村临笑起来,带着点儿怀念和爱,“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虽然聪明绝顶,但孩子的好奇心和占有欲却发挥得淋漓尽致,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以为这就是自己这辈子最想要的了,但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吧——想想那些落在孩子手里的玩具的下场吧——对孩子来说,他们根本不懂得照顾,也没有耐心,残忍得理所当然,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对于光,想要不被他抛弃,最好的做法就是先抛弃他——”
哗啦,花泽类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很大的声响,惹来服务生的目光。
绯村临住了口,安静地注视着他。
花泽类深呼吸了一下,极力忍住澎湃的怒火,稳定自己的声音,“抱歉,绯村君,今天打扰了——”
他转身想走,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了,直直地盯着对面干净清雅的少年,像要将他盯进灵魂里去一样,目光冷硬又苛责,还带着一种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委屈心疼,轻轻地说:“他爱你。”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茶座。
茶座里的少年努力地弯起唇角,笑得温和好看,推开重重玻璃门,迎面的冷风刮得他眼睛疼得厉害,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将眼眶揉得通红生疼,仍旧没挡住掉出来的眼泪,然后,眼泪越来越多,他忽然蹲在路上,将脸埋进针织围巾,哭得泣不成声——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强颜欢笑,若无其事,忽然一下子决堤——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爱他,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
可能没有人相信,绯村临在第一次见到源朝光的时候,就喜欢他,那时候才几岁呢,在还不懂喜欢这个词真正含义的时候,绯村临就开始喜欢源朝光了。
是,他是同性恋,他老早就清楚自己的性向,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只是怕家人担心,所以才瞒着不说。
道明寺讨厌他,觉得是他故意勾引光,将他带到一条不正常的道路。
那又怎么样呢,他那么喜欢光,喜欢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将他让给别人?
父亲进源氏工作之后,他们家跟源家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可惜的是,好景不长,父亲意外过世——对于父亲的意外,每个人都讳莫如深,深爱父亲的母亲更是无法接受,认定这场意外是源家人造成的,精神濒临崩溃。
对于父亲的死,他其实并不太清楚,那时候他还太小,只是依稀听姐姐说似乎跟源氏有那么点关系,但确实是意外。
只是母亲不肯相信,决绝地与源家断绝了一切往来,也不许他再跟光见面。
只是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想法,他依旧跟光要好着,偷偷见面,一起逃课。
只是母亲似乎再也无法从打击中脱身,一开始还会记得给他们做饭,后来便常常忘记时间忘记日期,再后来,整个人都变得恍惚,游魂一样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
没办法,姐姐只好负担起家里的家务,并且利用一切时间打工,他也开始帮着姐姐照顾母亲。
但母亲并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母亲其实有家族遗传病,据说他们家里曾有三个美国常春藤高材生,分别在二十几岁和四十几岁的时候忽然病发——是精神病,没有任何征兆。
刚得知这些的时候,他怕极了,一边担心母亲,另一边也害怕将来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
光抱着他,两个人并肩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光很认真对他说:“你妈妈跟我妈妈是姐妹,这样说的话,其实我也有发病的可能的。
如果你疯了,那我就陪你一起疯。”
年幼真好啊,即使家庭再不幸,也总能找到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小幸福。
明确关系之后,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体有着最深刻的渴求,亲吻、爱抚、难分难舍。
他并不知道,每次光送他回来,两个人躲在围墙外面的蔷薇花丛边热烈亲吻抚摸的时候,母亲都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着这一切。
直到有一天,母亲在院子里挡住刚与光分开的他的去路,然后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灰色空洞的眼眸像是瞧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瞧着他,用刻薄恶毒的话咒骂他,骂他不要脸——这只是一个开始,从此以后,母亲开始处处针对他——那不再是曾经疼爱他的温柔的母亲,她是一个尖刻的妇人——饭桌上,她忽然将滚烫的咖喱泼向他,然后便开始不停地讽刺挖苦咒骂,用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让他羞愧无地自容,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母亲变成了他无法向任何人提及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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