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衾道。
这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玉姮娥忍不住把两只手揣进衣裳里,道:“大哥!”
梅洲君笑道:“我们花旦要亮嗓子了,你何不由着他?”
玉姮娥刚要和他对着龇牙,脚跟上就被踢了一记,当即就打了个激灵,提足了一口丹田气,开腔道:“海岛......冰轮......初......转......腾......”
他用的是本嗓,这怒发冲冠的一嗓子奔出去,比金鸡报晓还来得亮堂。
门里立刻传来一串趿拉着鞋的脚步声,分明是衣冠不整,奈何脚下仓皇,紧接着就是门闩被卸下的一声巨响。
门板这才匆匆拖开半扇,就有个老而犹威的声音从门缝里杀将出来:“别唱啦,我这又不干劁猪的勾当!”
“红净,你也忒多废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玉姮娥不耐道,“把门起开,我们要挑些砌末。”
红净等他们跨进门,转手就把门栓上了,这才引着人往屋里走。
他堂屋里点了灯,照着一张须发皆赤的重枣面,体格魁梧,仿佛刚从绣本上拓下来的,只是年岁终究不饶人,眉梢已经泛起秋霜般的灰白。
他那屋里靠墙堆满了布城布帐,各色大旗方旗卷云般密密匝匝排开,红艳艳绫绢灯笼吊顶,光灿灿无鼻开门刀拄门,鹿鹤同春的绣花幔帐立插在椅背上,人若是盘踞在上头,活脱脱就成了人间假帝相。
只是这诸多杖鼓行头上,都吊了旧木牌,云明价值几何。
这人间帝相的威风,一下就显出些待价而沽的凄凉来了。
红净转过头,雷霆般和梅洲君对上了眼神。
金刚怒目,反倒是隐晦的慈悲。
梅洲君把眼神晃开,转而落在了墙边的一幅旧相片上,猛地扎住了。
这是唯一一样不值钱的东西,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当中是个带着残妆的丑角,看得出年纪颇长,须发皆白,双目精光熠熠,余下是各色花团锦簇的生旦净末。
红净道:“武丑,你认得出来吗?”
梅洲君笑道:“怎么认不出来?老班主啊,还有你红净也在上头。”
红净道:“我给他们看,他们全认不出来了。
你应当没见过这张,老班主带大伙儿访英的时候照的,那时候可多的是名角儿,哪像现在,破锣嗓子也能挑大轴。”
梅洲君哈哈笑了:“正是,正是!”
玉姮娥瞪他一眼,道:“老匹夫,你说什么?”
红净道:“班主,你挑东西,我一句话不说,两手奉上,可这家伙非充什么花旦,充其量是个臭蛋!”
陆雪衾伸手往他胳膊上一按,把他那满肚子牢骚堵回去了,转手在桌上拣了样东西。
那木牌被他捻在手里,转了一转。
刮骨疗毒这一行小字,也跟着蛇蝎似的乱闪。
“我这次来,是要向你买它。”
红净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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