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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侧头看了我一眼,指着案台上的肉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盯着那一团血淋淋的东西,诚实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行了,别废话了。
你还吃不吃晚饭?”
我把话都吞进肚子里:“我吃。”
江既把身上的大衣脱下,递给我,然后将内衬的袖子挽起来,摘下腕表放置一旁,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把袋子里的菜都拿出来,熟练地放进盘子里开始处理。
我抱着他的衣服站在一旁,他似乎嫌我碍事,随手一指,让我去餐桌旁待着。
我把他的大衣放好,听话地走到餐桌边坐下。
君庭湾的这栋房子还是我上次离开时的模样,那次台风我将屋里的窗户都关上了,离开前又把它们一一打开来透气,现在在屋里坐着环顾四周,我发现这些窗户还是我上次打开的角度。
如果不是桌上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小雏菊,我还以为这栋房子这么久都没人来。
厨房里已经开了火,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菜倒进锅里发出了一阵刺啦的声音。
我朝厨房里的那个身影看了一眼,又看向桌上摆着的花,伸手碰了碰,娇小的花在我的手下颤了颤,花瓣在我的指尖挠出痒意。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特别讨厌小雏菊,一看见它我就会想起种着常青树的墓园,想起那块冰冷的墓碑,那个混着血腥味的暴雨夜,那个……总是摆脱不了的人。
秦木寒死后的一段时间,我总是会梦见他,从噩梦中醒来时天总是不亮,我会坐在床上,在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愧疚感中等待天明。
等到天真的破晓,我推开房间的门,走廊充斥着烟味,空气中飘着很薄的烟雾。
我握着门的手紧了紧,朝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离得越近,烟雾越浓。
然后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我看见了不知多少天没睡觉的江既。
他神色颓疲,手边的烟灰缸推满了烟头,地上全是烟灰,房间里漆黑一片,对我的到来毫不知情。
我会站在门外看很久,浓重的愧疚感如潮水般退去,基因里的那点劣根性再次慢慢显现,我看着屋里那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多日的难眠与害怕最终变成了难以发泄的烦躁,我想,为什么秦木寒死了还要阴魂不散?
我忘不掉他,江既也忘不掉他。
如果江既现在想的是我该多好。
如果秦木寒能从他的记忆里消失该多好。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江既手指轻轻一抖,带着火星的烟灰掉落在地,却仿佛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被烫了一下,倏然清醒过来,被自己阴暗又自私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自主地后退一步,在江既发现我之前喘着大气逃跑般离开了二楼。
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事后回想到那个无法言明的清晨,比之前更为浓郁的愧疚朝我压来。
明明一切的悲伤和苦难都来自我,而我竟然会那样想。
我不想被人当作趁虚而入、不自量力之人,我应该忏悔,而不该窃喜。
所以当叶昭扬问我喜不喜欢江既时,我像是彩排了许多次,斩钉截铁脱口而出“不喜欢”
。
得知江既听到了这句话,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在他们眼中我不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
手中花还在轻轻颤抖,我低头沉思,突然想起那栋老房子里的照片,想起秦木寒与江既母亲。
我记得江既的母亲是在四月自杀的,可是具体是哪一天我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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