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
方岱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向那个尸体的,他顶着所有鬼子的枪口走向门边。
原来被十来只枪口对准是这样的感受,方岱川想,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像是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疹子,皮肤下有细小的虫子往外钻,又好像有电流乱窜,想疯了一样跳起来,或者使劲抖抖肩。
他吞了吞口水,举起双手,解释道:“我……不走,我只想看看他,我看看他……死了没有。”
枪口仍然死死地钉在他身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人敢乱动。
不远处,老陈的血液终于浸透了整张桌子,从桌沿边滴下来,隔半秒钟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血滴越来越密集,终于变成整股整股的血流声。
方岱川的手指轻轻摸上了死者的颈侧,死者的手还在抽搐,但是颈动脉已经没有动静了。
他回过头来,额边的一粒冷汗就直接顺着眼角砸了下来,他对着其他人摇了摇头。
所有人仿佛被打开了开关。
小孩儿最先反应过来,他撇了撇嘴,却不敢大声哭闹,回身抱住妈妈的腿,将脑袋埋进了妈妈的腰间,死死咬住了妈妈的衣角。
把幸运值全部分给了恋人的女孩儿直接软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男朋友将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死死拖了起来。
“欢迎各位来到狼人游戏,”
扩音器背后的那个男人笑着说道,“没有退路,没有机会,不能反悔。”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冰冷恶意,仿佛无机质一样,像蛇的瞳孔,或者死人惨白的骨头,方岱川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那个声音颇有些为难:“你们真是的,一会儿多一个,一会儿少一个,要早知道有人会死,我们何必玩捉鬼游戏呢?我好不容易才凑成了13个人。”
方岱川吞了吞口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杀他们?!”
“哦~你不知道?你没有签过合同?”
那个人拉长声音,低低地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弄错了,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幽灵’,混进了我们的杜斯特瓦德。”
咔嚓几声,子弹推进枪膛的声响。
方岱川对枪械其实并不陌生。
他小时候父母忙,没人管,经常被带到警局去,托值班大爷或者后勤文书照看。
闲得无聊也偷跑去过训练场,看叔叔阿姨他们训练,真枪他也偷偷摸过,冰冷的黑色金属,手感似乎和一流的机械键盘,或者金属外壳的电脑没什么区别,同样冰冷又精致的玩意儿,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怕。
后来误打误撞进了演艺圈,因为功夫好,经常演些什么手撕鬼子的抗战戏,摸过模型枪,还放过空包弹,胸前绑一枚血袋,也演过中弹倒地身亡。
但这他妈不代表,被真枪怼在脑门前的时候,会习惯枪口不再恐慌。
方岱川衬衫的后腰已经湿了一片。
“我不是有意混进来的,”
方岱川深呼吸了几次,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喉咙口干巴巴的,他解释道,“我要去参加火龙果台的一档真人秀,叫‘狼人杀’,拍摄地点在青岛,不信的话你可以上网搜一下,这会儿往上大概已经有路透和预热通告了。
我飞机延误,节目组说派车来接,我这才不小心上错了你们的车。
我不是有意的!”
方岱川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掌握他生死的那个人,此时并不在现场。
他应该可以看见我,方岱川心想,他仰起头来寻找摄像头,希望把自己诚恳的神色,传达到幕后人的眼前。
电声冷漠地响起:“你是不是有意混进来的,我并不在乎。
反正我人数凑不够,你既然来了,也只好继续玩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方岱川没办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仿佛和魔鬼做交易的堕落法师,一旦交出名字就交付了灵魂。
然而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他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道:“方岱川。”
“方岱川,嗬嗬,祝你幸运。”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小幽灵,你不懂我们的规则。”
电音出乎意料地对方岱川解释道,“我们的游戏是公平自愿的,哦,你这个倒霉的可怜虫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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