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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父亲,”
幼小的苻长卿感到自己受了冤枉,按捺不住,立刻放下筷子长跪申辩,“是夫子他要我背〈千字文〉,我根本背不下来……”
“住口!”
这时苻公也拍下筷子,瞪着眼怒骂道,“背不得书还是有脸面的事么?我看你是被打得少了……”
苻长卿两眼发直地懵住,嗡嗡作响的耳中隐约听见母亲和软的话音飘来:“豹奴啊……快吃饭,父亲也是为你好……”
豹奴是苻长卿的小名,他怔怔低头盯住面前细滑的黄粱饭,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背不下《千字文》是他的错——那么长那么难的一篇文章,难道别人都是三天就能背会?
只听苻公仍在座上冷声道:“如今大魏内忧外患,须我们做臣子的殚精竭虑沐雨栉风,所谓‘守成尚文,遭遇右武’,今后大魏的长治久安,靠得就是你们这一辈。
你若是不学无术,想靠苻家的祖荫在朝堂里混个官禄尸位素餐,今后河内郡公的爵位,我绝不会传给你!
听明白了么?!”
年幼的苻长卿对苻公这一番话理解不透,只知道父亲的态度是极严厉的,他惶惶低头抓起筷子,毫无胃口地嗫嚅:“孩儿明白了。”
“嗯,我不日便要启程去凉州,临行前会叫周管家督管你。
你若敢在学业上懈怠,我在凉州都能知道,小心我回京述职的时候教训你。”
苻公说罢又瞪了一眼,在妻子求饶的眼神中稍稍收敛了怒气,捧起碗边吃饭边对妻子道,“你懂什么,高门子弟最不能放纵,否则他日不只他一个人不成器,连带着还要辱没祖先、祸及家室……那西席先生是全洛阳最好的夫子,也在平阳季氏府上授课,怎么人家的公子启蒙后就能展露早慧?我见过那孩子,为人谨慎聪敏,他日必是这一辈中的翘楚……”
好强的苻长卿听见父亲这句话,顿时羞愧地无以复加。
他原本以为夫子是在强人所难,却没想到真的会有别人家的孩子能背下《千字文》来,当下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智不如人,难过得连饭也没心思吃。
于是他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挨着板子,花五天时间强背下了《千字文》。
之后是一个月的《论语》、四个月的《诗经》、还有《大学》、《中庸》、《孟子》……
他的私塾岁月几乎每一天都逃不过责罚,以至于每天早上一醒来整个人就战战兢兢。
半年后唯一可以宽慰他的母亲也远去了凉州,苻长卿失去了庇护,夫子惩戒起来就更不会收敛,铜戒尺的侧棱就像没开过刃的刀,猛一下敲在他左腿胫骨上,真是钻心地疼……
直到有一天,当苻长卿在受惩的某一刻偶然抬起眼,他竟然发现夫子脸上透着一种古怪的快意。
苻长卿终于开始怀疑什么恪尽职守严厉治学都是假的,他不敢相信一个人会有这种可怕的嗜好,可是当他不动声色地向周管家打听时,周管家竟这样回答:“有,少爷,当然有。
比如当朝右仆射家的主母王氏,最爱靠鞭笞婢女取乐。
有一次一名婢女触怒了她,竟然当场被打死,真是可怜……”
那一天傍晚苻长卿逃了,他天真地揣着过年收到的银角花钱,偷偷溜出了苻府。
当手中的钱物被洛阳街头的恶少抢走,深夜里无家可归的苻长卿被巡夜的侍卫发现。
侍卫们从苻长卿的衣着上判断他是一位贵家公子,于是很耐心地询问打听,才将饥寒交迫的苻长卿送回了府。
很快周管家的一封信提前催来了回京述职的苻公。
苻公进门一看见儿子就拿藤条劈头盖脸地抽下来,面色铁青地大骂道:“竖子不肖!
竖子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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