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日习俗,平柳村那边的丧事一般每七天做一轮法事,要过七个七才算做完所有的法事,做七的时候会请和尚道士或者尼姑来念点经。
这三者念的经各有各的说法,国人的宗教观一向是实用为主,所以一般人家请人来念经不会分得很细,请到哪个班子就让哪个班子念,反正是经就好。
此时年关将近,公司那边等待处理的事情无数,有些事可以电话遥控有些事还是需要他亲自去处理,陈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呆上一个多月,不过秦晓峰始终神色黯淡魂不守舍,自己懒得说话,回答起别人的问题来更是前言不搭后语,说不上几句话就没了声响,也不知道一个人在那里想些什么,这种时候陈根本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一直陪着他留在村里,等到过了头七做完法事才硬拉他上了车,好说歹说约定每次过七的时候再回来才让秦晓峰勉强动了动脚。
陈那时候以为自己有足够多的耐心等待秦晓峰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事实上他低估了秦晓峰的伤心程度,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看着那个人因为某人的离去浑浑僵僵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但是他悲伤难过的原因却与自己无关,每每看到他颓废的样子就在提醒自己他爱的人并不是他,要始终如一地安慰鼓励他是需要无数的耐心和无比宽广的胸怀的。
陈一开始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事实证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耐心在直线减少,心胸在迅速变得狭窄,想要化身为咆哮教教主的欲望怎么抑制都抑制不了。
爱人去世,伤心是应该的,欲绝也可以,但是伤心到秦晓峰这种影响到正常生活工作的程度就过了。
死者已矣,生者的日子还要继续,既然世间有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选择生死相随,那么秦晓峰天天摆着那副死人脸不肯从悲伤中走出来就相当碍眼了,碍眼到陈忍不住想要抓住他的脑袋使劲咆哮一阵,好好问问他这样半死不活的到底准备怎么样。
这样想的陈显然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实际上他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对秦晓峰咆哮的人,当年他爱的人离去后,他同样半死不活地生活了无数年,虽然他以为自己很正常,其实很多人看着何尝没有想要无奈地对他咆哮。
当然,以陈往日的行事姿态,是绝对不愿化身为咆哮教教主有损自身形象的,所以他只能竭力忍耐,等待着无法忍耐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不过今年的春节因为这事,陈推掉了大量的宴请聚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伴秦晓峰,希望他能快点恢复过来。
“秦晓峰,我们去南方钓鱼吧。
找一个海岛,买一幢白色的房子,躺在椰子树下,晒晒太阳钓钓鱼,渴了就摇摇椰子树,捡个掉下来的椰子喝,饿了就自己烤鱼吃,房前房后种点蔬菜,想吃了就去拔两颗……”
某个深夜,陈抱着秦晓峰躺在被窝里,突发奇想起来,开始设想一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喂马劈柴”
的逍遥生活画面。
当然这样的画面只是他无聊幻想一下,去度假几天有可能,真的要过这种生活现在是不可能的,起码要等到他们退休以后才有点可能。
他说这些话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引秦晓峰开口,秦晓峰很怕冷,南方的温暖对他肯定有很大的吸引力,这个话题应该能让他感兴趣。
可惜,他说得兴致勃勃,他怀里的人却始终一声不吭,任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
陈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抱着秦晓峰腰部的手掌往上移了移,摸到了他的背上,用手掌仔细感受着他背上的每一块骨头。
“好像瘦了一点,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又没有好好吃饭?”
这些日子,他心疼秦晓峰,而且见他一直浑浑僵僵的,就没有让他去上班,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只要有空就回家陪他吃饭,不过年关年关,犹如一个难过的关卡,各种各样的应酬数也数不清,有些场合不是旁人可以代为出席,有些关系一定要他亲自出面去维系,就算他再努力,也没法天天按时回家,显然在他没回家的日子,秦晓峰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否则就不会又瘦得能摸到那么多骨头了。
他到底要拿他怎么办?
陈再一次叹息,开始有些走神,没有发现他的手掌犹如有自己意志似的,摸完秦晓峰的背以后顺手下滑,很快灵巧地钻进秦晓峰的睡裤里面。
“不……”
然后,他如愿地听到了秦晓峰的声音,可惜说的并不是他爱听的话,手腕也在一瞬间被秦晓峰的手掌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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