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看在眼中,又是好笑又觉心酸,用袖子掸了掸眼角,微笑说道:“快把阿池带回去罢,河边湿滑,仔细摔跤。”
温恒道了谢,正要离开,林大娘忙唤道:“温相公,你忘了衣裳。”
父子俩瞅着那铜盆犯起了难,温恒只有一只手,总不能抱着那个又牵着这个。
真是,男人家带孩子就是这样麻烦。
林大娘忍不住道:“你要觉得不方便,等会儿我那口子给你送到家里去吧。”
温恒看着怀中的儿子,小家伙乌黑的眼仁眨了眨,仿佛取得了某种共识似的。
他知趣的从温恒肩头下来,乖乖说道:“爹爹放心,我自己能走。”
温恒方将那载满衣裳的铜盆端起,望着林大娘微微颔首,“不用麻烦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牵着手离开,林大娘不禁咋舌:怪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才三岁吧,就这样机敏懂事,看样子以后免不了成大器呢!
*
温恒有意放慢了步子,免得小家伙跟不上,一面便问着他:“昨晚睡得好不好,爹有没有吵着你?”
阿池认真的摇头,“没有,我睡得可香呢!”
这孩子向来早慧,即便有什么,也不会直说罢。
温恒心里微微发涩,忍不住伸手摩弄孩子毛茸茸的头顶,却见他仰着头问道:“阿爹,咱们待会儿吃什么?”
小孩子除了玩乐,最惦记的大约便是吃食的花样吧。
温恒嘴角弯起,想起林大娘说要送米羹来,因道:“做米浆蒸蛋黄。”
阿池毕竟还太小,太坚硬的食物未必克化得动,倒是这种东西很合乎他的口味。
小团子果然欢呼起来,兴兴头头的摘下岸边一支芦苇,当成长剑一般拿在手里乱挥乱舞。
虽然还小,再过几年也该打算起来了,只是家中的经济这样窘迫,无论习文或是习武,只怕都困难重重。
温恒默默地思量着,眸中染上一层阴翳。
阿池玩得起兴,光洁的额头上沁出密密的一层细汗,温恒便命他住手,自己却蹲下身,用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汗珠,免得受凉。
池边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荷香,温恒不禁脸色微变,低头看着膝下的孩子。
这时节当然没有荷花,香味是来自阿池身上的。
从出世便是如此,身染异气,每逢汗出,则香味尤甚。
固然是沁人心脾的,温恒心里却感到微微的惶恐:人间的孩子会是这样的吗?莫非那夜与他相处的,当真是一个妖怪?
阿池见他发怔,遂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襟,“阿爹,怎么了?”
软软嫩嫩的孩童音调将温恒从迷惘中唤醒,他勉强一笑,摸了摸儿子的脸颊,“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
小团子十分乖巧,立刻说道:“阿爹,我来帮你拿东西吧。”
他试着想抬起那铜盆,但是人小力弱,如何能够成功?末了只能无奈放弃,催促着温恒道:“阿爹,咱们快回去歇一歇,我来帮你晾衣裳。”
他这样小,怕是连挂衣裳的绳结都够不上呢。
温恒想着,不便戳穿他美好的愿望,只含笑点了点头,加快步子。
到了那扇半新不旧的木门前,温恒吃惊的发现门环上锈迹斑斑的铜锁已垂下半边,木门也被推开了,不禁咦道:“你方才出门时动过门闩吗?”
“没有啊,我是从门缝里钻出来的。”
阿池也觉得十分困惑。
想想也是,他一个小孩子也没那份力气。
如此说来,竟是有贼人闯空门而入了?
温恒神色微凝,下意识的将阿池护在身后,自己却悄悄将门推开。
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唯有一株老槐树枝繁叶茂的生长着,落下纷纷如雪的花瓣。
许是自己适才疏忽了,温恒松了口气,正要重新将门掩上,一转身,却看到老树背后走出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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