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得透明的发丝间,有神而明亮的眼睛正略显凄愁地看着我,眼睑是一层薄薄的血色。
在这噩梦般的食人村经历了如此之多,我早已不再畏惧,只与它静静地对视着,不多时便低下头来叹了口气。
躯体即使被碎了无数块也能蠕动着拼合的千年老怪,用脑后的眼睛窥视我的僵尸王爷,不断撕咬着残肢断臂的嗜血鬼怪,纠缠在我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好似一场荒唐的盛宴。
闭上双眼的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意志的消磨,仿佛已无意再去挣扎,苦苦地在科学与现实之间徘徊。
“毅鸣。”
干枯的尸手平伸到我面前来,僵尸王爷弯下腐败的身子,隔着晦暗的阴灯对我道,“我们回去罢。”
……
我终是不敢忤逆。
天色渐亮的时候,僵尸王爷就要睡下了。
他的尸身撑不起雍容的长衫,只能任凭它松软地挂在胳膊上,枯萎的脑袋深深垂着,继而朝床前立着的我看来。
“毅鸣……”
他开口,嘴里并没有几颗完整的牙,双臂颤抖着朝我张开,缓缓吐出疲惫的呓音,“碰碰我……”
这话若由一个娇软的女子,或是昔日美丽的他来讲,应是很撩人的;可被一只形貌骇人的僵尸说出来,便倏然丧失了原本的意义,不可怕,却很是可笑。
因为我已经麻木到不会再去畏惧,便依言上前,将掌心与那只干枯的僵尸爪轻轻相贴,甚至温柔地十指紧扣。
他仰着头,些许尸香从体内氤氲出来,很快消除了我的些许不适,将另一只手覆上那仅留有一层枯皮的手背,安抚般拍了拍。
活人的温热渐渐驱走了僵尸的冰凉,我分明感到那只手正在褪去濒死的僵皮,变得骨肉丰盈起来;待我诧异地睁眼去看时,它早已恢复了如玉的色泽,嵌在仍是僵尸模样的手臂上,诡丽的景象竟令我心头颤了颤。
薛云用那双瞧不清阳间物事的阴眼看我,半晌靠过来,脑袋挨在我的肩头轻轻摩挲,仿佛在期待着甚么。
我沉默良久,将他的长衫从身上轻柔地解落,低下头来一寸寸地抚过这具干枯骇人的躯体,看着它在自己指尖破茧成蝶,从灰败腐朽的尸皮变为柔韧结实的肌肤。
薛云静谧地任我抚摸着,始终用那安神的尸香萦绕着我,渐渐褪去可怖的僵尸之态,恢复为完整的人形来。
这般神奇的感觉并不坏,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温馨。
我捧着他的脸颊,手指勾勒着那枚失了血色的菱唇,感受到他身躯的轻颤,心头竟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情愫来。
慌张地收回手指时,他已是吻了过来。
☆、化骨柔
温凉的触感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很快被惑人的馥郁所取代。
那干枯的唇舌在碰到我的口腔时活了过来,像是一尾苏醒的游鱼,不停地轻触在湿润的地方,带来些许异样的麻痒。
我从未与他人有过如此亲近的举动,又因着慌神,一时间也忘却了推拒,轻易地被他吻到深处,被迫着回应起来。
怀里的身躯已恢复了昔日的温软,不再是僵尸腐态的脸颊俊美难言,掌心下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透着诱。
我想我一定是被迷昏了头,尽管看出了怀中阴间之物的引诱,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念头,直到两人的气息皆已紊乱,险些擦枪走火的最后一刻,才艰难地启口道了一声:“王爷,我……”
他倏然停下了。
“……你会走的罢。”
许久,他撑着赤.裸的身躯抬眼看我,嗓音在逐渐亮堂的小屋中幽幽地响起,听上去无奈而忧愁。
我从方才那浅浅的情.欲中挣扎出来,眼神已是清明了许多,闻言慌忙将散乱的外衣理好,苦笑道:“我的同学还在那怪师爷手中,直隶和北京也都有事务要办;世道这么乱,我……”
见识过僵尸王爷的本事,我本应对这无法逃离的现状妥协才是,可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仍是驱使我握紧了拳,低头道:“留不久……且……阴阳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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