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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朗甚至懒得坐起来,只是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灰暗惨淡的天气和绵绵不断的雨帘,很不当真地轻轻哼了一声。
这点消极的态度并没有打消言采那忽如起来的念头,事实上他们真的买了票,订好旅馆,迅速地去了科孚——具体的目的地也是在地图上随手一点的产物。
不幸的是他们也碰见希腊的雨季,据专程前来探望他们的沈知说“这简直比英国的天气还要糟糕”
,但是似乎也没人介意,继续窝在房间里,对着窗外的白浪,和绵绵不断的雨帘,亲吻,做爱,用当地的蜂蜜配当地的酸奶,在科孚待足一个月,才一起回去。
言采记得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
他被雨声吵醒了。
下半夜的卧室静得几乎像坟场,但自从上个月谢明朗从医院回来,一切似乎又好了起来。
他听着床另一边的呼吸声,明知道不应该吵醒他,但还是伸出手,抓牢了谢明朗不知何时起变得瘦骨嶙峋的手。
大概是关于科孚的记忆太真实,眼下的触感反而更似梦境,言采忍不住勾起一个无人可见的微笑,慢慢抚摩着那只手上每一寸皮肤上的褶皱,也知道每一根青筋的位置,他依稀记得年轻时候最怕摸到皱纹,可事到如今,他竟然一刻也没想过放开这只手。
谁知道接下来真的醒了。
他的手探到床铺冰冷的另一侧,只有雨声是真实的,没拉上的窗帘的缝隙里,依稀可以看见泛出微微灰蓝色的天空。
如果这不是最初的黎明,那便是最后的黑夜。
第26章番外瞬间记
每一次正式上场之前,言采会靠着墙默立半分钟,从第一次上台演《蜘蛛女之吻》,到这最后的《李尔王》,从无例外。
很多年前他穿过这条走廊,直到今日,才算是走到尽头了。
开始于此,也将终结于此。
几个月前顾雷带着策划找上门来的时候言采几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多年的朋友也没有太多顾虑和忌讳,言采很干脆地告诉他不接戏的原因:“我不想离开谢明朗身边。”
但没想到顾雷听完这个理由之后,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瞒你,这出戏是明朗找到我,要我劝你接的。”
就是顾雷这句话,让自从谢明朗的病情被查出之后就各种小事龃龉不断的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两个人以前是不吵的,年轻的时候几乎从不,再复合也难得在言语上起什么争执,反而临到老了,病了,忽然有一天像是一个看不见的闸门被冲开,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成为一场“战火”
的开端,它们很快地平息下去,又在某个时点自然而然消弭,如此周而复始,看不到个头。
那天也是这样,然后说着说着谢明朗笑了起来,言采一怔,似乎也没办法再发脾气了,他看着谢明朗的嘴角和眼睛,正想再仔细地多看一会儿,谢明朗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说:“你很久没好好演戏了,这出就挺好,去吧。”
言采抬头看了眼他,摇了摇头,抿着嘴沉默好一会儿,终于说:“我老了。”
谢明朗的眼睛里一瞬间划过惊讶,随后顽皮之色主宰了一切。
他张开双臂:“说不动台词了?还是抱不动姑娘了?言采,你抱抱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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