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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抬身,“不要骗我,我究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黑睫一颤,痛意在眼中弥漫,“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
停顿半晌,他终究说出实情。
原来,忧思真的会伤身。
之前几年,我过得舒心、快乐,然而,去年十月生嫣儿,原本就弱的身子就彻底伤了。
再者,那时候,靳准作乱,刘曜进兵平阳平乱,我总是担忧、挂心,没有调养好身子,日益损耗,终于倒下。
我想起,早些年,太医就说过,我的病来源于“忧”
。
自从十九岁那年嫁给司马衷,便开始情志郁悒,积忧在心,心力损耗;如此十余年,脏腑俱损,身子被掏空了。
刘曜坐起身,万般疼惜地瞅着我,“太医说,你长年郁悒、忧思,不得纾解,积忧在心,脏腑机能损耗太过,以至于……”
他哽住,嗓音低哑,似有哭意。
“太医是不是说,好不了?”
我莞尔轻笑,假若病情不严重,他绝不会如此。
“太医说,这些年你连生三个孩子,伤了根本;去年,你以高龄之身生养嫣儿,损耗极大,身子已虚弱不堪。
倘若调养得好,可保三四年寿命。”
他沉哑道,语声沉重。
怪不得生养嫣儿后,时常觉得力不从心,总是气喘得厉害。
怪不得我卧病的这些日子,他的眉宇间总是忧切郁结,他的眸光总是忧伤而宠溺,他总是长长地叹气,对我千般怜惜、万般恩爱。
我以手指拂去他的泪水,“这些年,我享尽荣华富贵,椒房专宠,几个孩子也乖巧懂事,我心满意足了。
若是不开心,寿命再长,又有何用?”
“可是,你答应过我,等熙儿长大,有独掌朝政之力,我们就隐居避世,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他熠熠闪光的黑眸盈满了热泪。
“我答应你,好好调养身子,陪你活到百岁。”
我温柔浅笑,靠在他的肩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理,只想着,活得更久一点、更长一些,可好?”
“自然好,不许反悔!
不许骗我!”
刘曜轻抱着我,竟然说出孩子气的话来。
只是安慰他罢了,假若可以活得长久一点,那自然是好。
假若不能呢?
——
静养半年,身子骨总算好了一些,却时常觉得气短、急促。
秋风深凉,吹在身上,广袂好似也染了一层霜意,冷气逼人。
枝头的绿叶早已飘零落地,一地的金黄为花苑点染了一抹浓重的色彩,别有一番美色,令人目眩。
不远处的几株枫树,鲜红的叶子一簇簇的,层层叠叠,如火如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片飘浮在半空中的艳红晚霞,璀璨炫目,灼人眼目。
站在窗前呆望良久,我回过神,继续整衣。
刘曜的袍服都是我收拾、整理,不假手宫人,因为,我是他的妻,理当亲自为他整理衣袍;也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让我为他做这些贴心、亲密的事。
尽管,他总要轻责我,让我不要亲力亲为,应该好好歇着。
然而,那么多宫人服侍我,我闲来无事,就只能为他整整袍服、收拾折子,间或看折子,再将上奏内容告诉他,他作出批示。
这也是为了我们能够时常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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