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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红线,只有一根,淡淡的红线,宛如一个细细的伤口。
瞬间,小俏感到身体慢慢地变软,所有的力气都在往外面排泄,她趴在水斗上面,头发全部都落在湿漉漉的水斗里面,她的身体在这个夏天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放松过。
小俏直起身体来,把水斗上面的试纸,小塑料管子,包装盒子都通通揉成了一个小团,扔进抽水马桶里面去抽掉,水箱呻吟了一下就打着圈把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冲掉了,小俏照了照镜子,白色吊带裙已经完全脏掉了,她默默地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自己的脸,慢慢地抹上润肤霜,然后拿粉色的胭脂在脸庞的两侧轻轻刷了两下,想起去买这盒胭脂的时候,店里面的小姐都夸她和可可的皮肤好,像陶瓷一样。
推出门去,可可正面对着她站着,小俏抱住她的脖子说:“没事了,我饿了。”
第21节惨绿少年,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上)
而可可也所有神经也被抽紧,她飞快地问:“他为什么捅你?”
“因为,我骂他,他跟我一样,没有爸爸,我厌恶他。
我常常能够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是我的噩梦,小的时候,我希望他死掉,我跟其他小孩子一起欺负他,把他堵在死胡同里面,抢他的钱,打他,我总是最最用力的一个,我希望他就这样在弄堂的脏水溏里面缩成一团,然后死掉,无人发现。
我们打他的时候,他总是瞪着眼睛看着我们每一个人,他的眼神的确叫我躲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恨他。
后来他变得很凶狠,打架也很出名,我就躲开他,我以为他也一定恨我,我以为如果将来谁要揭穿我的谎言,一定是他,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要对所有的人说出真相。”
“三年前,在操场上,他突然出现,我们扭打在一起,这一次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几乎是想致他于死地,我继续骂他是个可耻的私生子,没有爸爸,我骂得很脏,用那时候会的所有的脏话,后来我们都打不动了,我继续骂他,感觉这样自己就很安全,他拔出刀子来,在我看到刀子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感到我就将要死去了。”
“后来我没有死掉,他消失了。
我在碰到你之后才常常想起当日操场上发生的事情,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恨他,我始终无法面对的就是爸爸离开我的那种恐惧,我害怕被发现,每天都害怕谎言被揭穿,其实在他蜷缩在脏水溏里的时候,我常常看到的却是我自己,我总是担心有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而他反过去,狠狠地踢我。”
“可可,那天你就在操场的边上,你什么都看到了,我还记得你,我还记得你那条湖水绿色的印花裙子,你什么都看到了,是么。”
丁城城并没有看可可,他一个人沉浸在所有的回忆当中,他又看到自己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在黑暗的弄堂里面用脚狠狠地踢另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孩子,那时候他那么小,那么小的被弄堂里的黑暗所笼罩,血腥气包围在四周,这种恐惧感直到现在还是那么地触目惊心,他惟有把所有的恐惧感都发泄在那个蜷缩在水塘中的男孩子身上。
可可推了推丁城城,慢慢地爬到他身上来,太阳从阁楼的百叶窗里渗进来,很安静,可可温柔地趴在丁城城的胸口,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现在不知道爸爸在什么地方,吃着一个怎么样的女人煮的食物。
她缓慢地用手指抚摩着丁城城的嘴唇,那里已经不再流血,结起了薄薄的疤,这种恐惧感深深地感染着她,她明白正是这种恐惧,匮乏的安全感,把他们两个人带到了一起,他们在一起感到平静,安宁,无人打扰,宛如坐在摩天轮之上,小小的吊篮,封闭着的摇摇欲坠。
他们再次接吻,很久,丁城城的嘴唇又开始流血,咸的,湿的。
永远无法抛弃,永远无法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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