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打在车楣上,包着白纱的手掌又渗出点点血迹。
似乎感受到震动,车里的梅子嫣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梅子嫣,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过我?”
他咬着牙,终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有啊,”
慕程心头一跳,觉得有什么就要从胸腔之中破土而出,那是潜伏隐忍已久的喜悦,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浑身上下凉透了。
“我也同样喜欢哑奴,喜欢朱雀,喜欢四公子,喜欢寿王殿下,喜欢小狸……”
“够了!”
他喝止道,再听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慕程,你就这样空虚寂寞急匆匆地要找个人来爱你吗?
他艰难地迈动脚步,牵过马,“我明白了,今日叨扰了一番实是无状,日后山长水远,梅大夫自行珍重。”
说完这一句,他转身拉过马一步一步踏着雪离开,最后清隽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弯处。
良久没见车厢中的她说话,哑奴忽然心道不妙,一掀车帘只见梅子嫣整个人斜靠在横木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整个人纤弱无助得让人心痛。
他的目光瞥到她扔在地上的带血点的棉袍,伸手抓起就要为她披上,她一手打落那衣服,捂着嘴要跳下车来,哑奴一手揽过她的腰抱她下来,她推开他扶着一旁的栋树弓下身子,张口便吐了个天昏地暗。
哑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口不能言,他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他说:“那袍子,给我扔了,血……很恶心……”
说罢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哑奴的怀里,额头的温度让哑奴吃了一惊,他一把抱起她发烫的身子就往草舍飞奔而去。
草舍简陋,他平日住惯了不觉得,偏生这时她病了,束手无策的他才深有体会。
已经把她的和自己的被子都给她盖得严严实实,但是她还是觉得冷,而那额头却该死的滚烫;她紧闭着双眼明明是沉睡过去却眉头深锁口中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他听不明白的词句,他知道她在梦魇,可他无能为力,连唤她一声都不行,更不要说是用言语来安慰她。
屋里有不少药材,可是他不懂用;草舍四周静悄悄的,最近的医馆也隔了三四条大街。
想要找朱雀,可是听风楼管事的住址是秘密,别人无从得知。
他只能抱着她冷得发颤的身子,抱得紧紧的,直到后半夜他终于下了决心,拉过被子将她卷起来抱上马车,向天都最近的医馆疾驰而去。
医馆的门开了,当值的大夫给她把了脉开了药后哑奴又把她带回草舍,熬了粥煎了药,等她好不容易意识有了一丝清明,扶她起来喝点稀粥,可是她吃了一些粥后再吃药,却又吐了,连带着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粥一起呕了出来。
“哑奴,帮姑姑……把金针拿来……”
他拿了金针过来,以为她说穴位让他下针,不了她只是拿着金针死死地戳进自己的手腕,血珠一颗颗冒了出来,他脸色铁青地一把夺过金针扔在地上,上前抱住她,打手势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梅子嫣虚弱地喘着气,勉力微笑道:“你不要……惊慌,我只是……不想自己……再睡过去
……”
可是她还是睡过去了,依旧眉头紧锁,依旧梦魇般不时地喃喃自语。
如此这般又过去一天。
她的脸瘦了整整一圈,形销骨立。
第二天入夜时,哑奴抱起她,再一次驾着马车狂奔。
绥德王府的大门被人踢开,总管庄连带着手持火把的府卫赶到时,只见大雪之中一身单衣的西戎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冷漠的脸上尽是焦灼悲愤之色。
庄连愣了愣,拦住上前拿人的府卫,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慕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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