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以前常坐的那路公交车,现在已改成准无人售票制,用公交I卡便宜到全程才毛钱。
我学什么开车啊,坐公交环保又省钱,给北京创蓝天。
翻出一块钱投币上车,满车空位任君挑。
坐到终点,再向前走一段就是可爱的母校,声明显赫的第一学府,满园枯枝败叶。
那一丛丛灌木杆这季节看起来有点像中学时小花园的丁香,不过这个到了夏天开的是黄花,花名还挺怪的,依稀记得是一种感冒药的成份。
已经开始放寒假,但学生还没有全部退校,一部分是考试未完,一部分是依依不舍的恋人。
上大学谈恋爱是很磨人的事。
没恋爱之前都盼寒暑假回家跟亲戚朋友见面,谈上了恋爱爹妈手足死党都排到后面了,俩人在学校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时候同寝室的都特羡慕我,丛家家怎么就能有那么正好的青梅竹马呢,来也一对儿回去也一对儿……对了,季风这个死孩子,他还没回北京吗?电话打过去,彩铃刚呜嗷地启动就被挂断了,往他公司打,前台小姐说今天早上他来晃一圈就和崔哥出去见客户了。
这人可真够一说,离开回来都没个信儿。
揣手机时碰到钥匙包,上次季风丢手包连家里钥匙一起丢的,我的那套给他了,黑群走的时候把他的又留下来,就怕季风再梦游起来回头进不了屋。
上一次来是给季风送戒指,自那之后再没进过这屋子,上帝保佑小时工,她把房间收拾得跟样板间一样。
季风床头的烟灰缸也刷得干干净净,由此可确定季风没在家。
而且大门一看就是黑群加的锁,季风回北京来没到家?还是有别的家了?不会是陆总的那位二夫人吧,他可别惹这种麻烦传回M城去丢死人了。
觉得自己很龌龊,停止胡思乱想,对着有哈气的窗子发了一会儿呆,起身把床单弄平,决定去先去医院去看看结果出来没。
手在枕头下一铺,一包烟被扫到地上,掉出来几根,我拣起与众不同的那一根。
它的上半部跟普通烤烟一样,桔色过滤嘴,白色烟身,只在烟头部位很诡异,不是整齐的切口,而是手工捏卷的圆锥型,像是小时候看到老头儿老太太用白纸条卷旱烟叶的那种……心下一个忡怔,跪在地上把烟盒朝下猛倒,只有几棵掉出来,大部分烟蒂都卡在盒盖上,索性将整个烟盒撕开,被那层韧劲儿十足的包装纸急得落泪。
根烟里有根,少的那根呢?全是?还是一半?还是全不是?季风你混蛋。
挨蹭着下楼,感觉唯一支撑自己的那点力气被抽空了,不知道该怨天还是尤己。
混蛋搞成这样,我逃不了干系。
假设要是有意义,当初我不去爱钱程,今天也不必对季风充满自责。
假设从不认识钱程,也不用一想到化验报告就浑身盗虚汗。
假设今天没来,我可能会用比较理智的方式面对季风。
假设+=,罗素就是教皇了。
季风就在天桥那头儿,不是假设的。
还是那么拉风,艳红的夹克款羽绒服深蓝牛仔裤,活像一朵腊梅花,怎么乍眼怎么穿。
他刚从麦当劳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甜筒,正往泊在非法停车位的车子走去。
车灯开锁闪烁一下,隔着桥隔着路隔着那些游鱼般缓慢行驶的车辆,他突然望了过来,四目相接半秒钟,一辆公交车停在我面前,车里浑浊的气息扑面。
什么事儿你不要一个人去琢磨,事实总没有想的那么糟。
我在担心季风被那种怪烟折磨得不成人样,而他在寒冬腊月里花枝招展地吃儿童套餐。
脚下有人掉了公交卡,我帮忙去捡,直起腰来天旋地转,那声道谢怎么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喃喃?
公交车开走,季风正看见我倒下去。
没有那么新鲜真的昏迷过去,只是血压有点低虚脱了,还能在围拢的人群缝隙里看见在马路上做横向跨栏运动的季风,急促的刹车声此起彼落,听在我耳朵里,心跟着忽上忽下。
不过十余米的柏油马路,在我眼中比千山万水更凶险难越,隔断栏比标准轿车还高,担心他跳过来摔着,担心他乱闯被车撞着。
他到底四肢健全地来到我面前,蹲下来抱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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