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九的卦象曰:【天德,不可为也】,意思是上天的美德,不以领自居,而能刚柔兼具」吴佩孚解释道:「也就是天上出现一群龙但每个都不以领自居、互相谦让,这是非常好的卦。
」
「群龙无是吉象,意味着共和比帝制好,更显小兄弟此次入川为吉象,天下英雄即将辈出」吴佩孚没有笑容道:「人我间并非一定谁任领袖、谁做跟随,也并非谁为主、谁为客,谁在其位、谁不谋其政;若国民人人自强不息,知所进退,健行宜止,人人都可以挥正面的影响力,对大我作出贡献,共和而无,也不是坏事!
只怕人人为私利,就算有领袖也是鬼卒之,即便共和也是同流合汙,那又何吉之有呢?」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天地反覆、阴阳交错、人道混乱,反而使苍生荼炭、大自然失去秩序」吴子玉续道:「群龙无而能人人各尽本分,男有分、女有归,才智小者谨一人之分,才智大者奉万人之公,这才是共和之福。
」
「另外要提醒小兄弟:用九就是不被九所用,而是能够用九…」吴子玉提眉道:「在个人上越是有求者就越怕别人,而无求就是用九的道理。
用九并不是潜龙勿用而是元亨利贞,潜龙勿用者待价而沽,用九则是不伎不求,人牛俱忘……。
」
我愈听愈糊涂,不由得问道:「那这卦到底是?」
吴子玉道:「呵呵,愚兄自顾字说了半天,真是对不住…这卦是大吉,主头角峥嵘、成功立业之势,所以俺看呀小兄弟大概这回出门也不用回陆大了,男儿志在四方,呵呵呵!
」
「啊?」
「中国现在名义上是统一,但实际上山西、四川、西南各省对中央都是阳奉阴违;加上这次大总统为了登极大典又胡乱分封了许多将军、督军,现在不只各省里民政、军政不分,就连地方一级上也都渐渐为军人所把持」吴佩孚摸摸鬍子道:「现在是袁大总统还在,军人们虽然恃宠而骄但还多少得听大总统的…未来大总统如不能把握机会,先武力统一西南,再逐步抑制兵权,怕是会养虎成患,到时若无强人主持,后果就难以估计了……。
」
我没想到吴佩孚会说得这么直接……。
两岸历史课本上向来把他刻划成无恶不赦、祸国殃民的大军阀,但事实上如果仔细研究,吴佩孚与段祺瑞一样,都是旧社会背景下养成的领导人物。
他们相信攘外必先安内,相信惟有统一才能富强;他们尊重旧社会、旧制度,提倡忠君爱国、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彻底信奉儒家思想与旧价值──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身上的旧包袱,而非因为他们邪恶;他们之所以不能获得人民支持,也是因为他们能看到的、能想到的都只有传统下的那一套,她们理想中的新中国是遵循千百年来的旧结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没办法真正看到社会底层的矛盾与人民的痛苦。
「太史公道天运三十年一小变,一百年一中变,五百年一大变,三大变为一纪,三纪而大备…中国从帝制转为共和不可不谓大变…俺个人看,这大变、中变、小变是各别循环生的,而非从小到大次第轮迴…而自甲午以来三十年将届,以天运而言又将有小变生,又自道光年鸦片战争以来亦将届百年,中变也是转眼在即…」吴佩孚续道:「我辈既然投身军旅,上者福国利民、中者保国卫民、下者保境安民,与小兄弟共勉呀……。
」
「哦…」我完全没想到吴佩孚会与我讲这番大道理,但他话中似乎又透露着已有打算伺机而动的意思。
「蒙您不弃拨冗指导,只是萃亭年纪尚幼,光是学校里的就还学习不完了;他日毕业服务后若有机会,必定谨遵教诲。
」
「你太客气了,小兄弟南人北相,未来绝非等闲之辈,今日吴子玉人微言轻,尚无实力力邀萃亭老弟共创大局,他日若有所成,尚望不吝共襄盛举。
」
「旅长您太看重萃亭了…」我赶忙作揖道。
「不然这样吧…」吴子玉笑道:「今天是俺没有能力请你,船上无酒无肉就罢,眼看前头也要到重庆了,没机会好好深聊…咱们就击掌为誓,约定十年后汉口相见,畅谈天下大事……。
」
莫明其妙遇到吴佩孚,又莫名其妙体会到他没来由如火的热情。
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与他击掌约定日后再见。
下船时孙德操已经在码头边上等我了。
两年多没见,孙德操留上了小鬍子,搭配着大眼浓眉,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而威。
他知道我绝不会无缘无故抛下陆军大学学业跑到重庆来,看到我时他也不呼喊我名字,就是大声「喂喂喂!
」边喊着边拼命挥手。
民国二年德操抛下保定学业回四川追随熊克武参加二次革命,二次革命失败后他进入川军第二师担任排长。
德操驻地在泸州,今年夏天他升上连长后我们重新联繫上,来回通了几封信但因为担心通信检查的关係,其中也丝毫没提到任何事情,就只是聊聊近况、说说同学们的消息。
「这边走!
」德操挽着我的膀子将我拉上阶梯。
「行李下人会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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