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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福巧对云长并不热捻,只觉得这个表弟的性子实在是慢,就像春天里挨着树干慢慢爬的小蜗牛,实在玩不到一块。
但是,如今,小蜗牛,就快是她的丈夫了,福巧虽对云长没有浓烈的爱意,对这门亲事却也并不反对,因为,她一直是相信奶奶阿藤的。
眼前,小蜗牛正微笑着招呼她们:“福庆!表姐!”
福巧徒然是爽利性子,见着未婚的丈夫,还是有着少女的扭捏,“嗯”
了声,又低下头去。
福庆倒是一直钦佩贴近这未来的姐夫,笑嘻嘻的说:“大表哥也来赶集子?”
云长说:“不是,这不集子上人多么,我们几个就轮着转管着,瞧有啥要帮忙的不!”
福庆说:“表哥就是忙的,那等会的大戏也是瞧不全了?”
云长笑笑说:“侧着耳朵,听得着!”
然后走过来,自然顺手就接了福巧手上的空篮子,说:“你们要去听戏,东西搁我这!”
福巧不经意手一空的间隙腕侧就擦着了云长的手指,心一娇惊,脸更是窘的红,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后退了步,这一退,就退到了凤衣身上,脚踩着了凤衣的鞋面,凤衣闷哼了声,福巧愧歉的问:“是不是踩疼了?”
凤衣抿着嘴摇摇头的时候,云长才注意到了隐在人后面的另一个大姑娘,笑一笑,说:“师姐也来了。”
凤衣的亲爹做过几年私塾先生,心高气傲的,做了几年就闲置了,不过他没个正经执照,收费低廉,云长当日倒是隔着庄子每日里赤脚跑来念过,于是在情理上,他叫凤衣“师姐”
。
凤衣只是微微点头,却是没什么表情的,云长走过去了,才略略的抬眼看了看,这条父亲嘴巴里预计过的非鱼。
季云长字非鱼,白秀才起的,白秀才以前喝了几杯清酒,微醉了,信口对凤衣说:“别看那小子穷酸,你信爹不?爹可给他卜了卦,那小子,不枉投我门下,他的命,可不是池中物!”
白秀才说:“只是他的八字缺水,阳重少阴,火烧的太旺,可就不好了啊!”
白秀才说:“早些成亲,有个女子,女子阴柔,或许能化了。”
后头这些,是白秀才跟云长的母亲春分说的,也是胡说,白秀才贪杯,却是经不起的,喝了几口便开始胡诌,但模样是正经的,周易通读了百遍,倒背如流,唬起人来,像模像样的自己都信了,于是春分也信了,其实只要是对儿子好,真真假假的,春分都信,这般才有了季章两家的姻缘。
凤衣看着云长走,小子高大了许多,小时候,是比自己还矮一些的,那时候,云长女孩子一般的腼腆,写的字却大,笔力丰润的,白秀才说:“对嘛,骨气男儿,是要这般写字!”
父亲是喜欢云长的,父亲也喜欢算命,算自己的,算别人的,算到撒手走了,也没留下一句成真的话,凤衣记得父亲说自己:“我的女,是男儿命!”
凤衣没有一丁点像男孩子,她对父亲的话一笑而过,她知道,那一定又是熏醉之语了。
只是父亲倒是真歪打正着的说准了他的得意门生季云长,凤衣晓得,如今传的沸沸扬扬农会主席的候选人里,有云长。
如今的世道,农会里的小干部也算是仕途,凤衣想,这对一生入仕不利的父亲来说,九泉之下,也算老怀安慰,一辈子的醉话,总算,说着了一回。
凤衣立在福巧后边,福巧在前面,也悄眼打量了下掉头走的云长,想着的却是,都是叫云长,关老爷倒是黑红的庄稼人面孔,季云长农会里整日四处的窜跑,却还是白净书生一个,怎么晒不黑呢,福巧又想着,若嫁过去了,成了媳妇立在他身边,这么一比较,自个倒真正成了关公了!
这时,好戏开场。
人群聚拢过去,福巧拉着凤衣挤到前面,福庆干脆攀到树上挑了个好座位,这日唱的梆子戏倒是福巧喜欢的“樊梨花征西”
,台上的戏子枪棍舞的好,福巧跟着一起鼓掌叫好,疏不知凤衣此时已走开了。
这样的嘈杂并不是凤衣喜欢的,一大半的人都跑去看戏了,集子上反而空荡了,凤衣瞧见一个摆旧摊子的,有杂货小玩意和一些旧书,就那么随意放着,弯腰拾起一本来,书皮已是半损的,凤衣翻开来,是一本《庄子》,再随手一翻,就是那一段熟知的“庄周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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