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凄凉也让她更美。
真的,我一直以来就觉得南湘长得太美了,这样的美会毁了她的。
总有一天。
我一边开车,一边摸索着这台车的娱乐系统,找了半天,总算搞了个收音机出来。
频道里正在放着电影怀旧金曲,面前的马路上堵满了车,下班时间车流高峰期,所有的司机都不耐烦地一齐按着喇叭,上海像是无数汇聚在一起的嘈杂的河。
车外的空气被阳光炙烤得一点就燃,但是车内却是一个小小的寒冷天地,而此刻迎面而来的泛滥着巨大光晕的落日余晖,像是温暖的棉被一样把我和南湘包裹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以前我和南湘一起看过的那部1987年的电影《司机与女囚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滑稽的联想。
南湘突然转过头来,冲我笑:“你记得我们大二那年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的那部电影《司机与女囚犯》么?”
我转过头看着南湘,心里被这样闪电般的刺痛一击即中。
我的身体和魂,都在这股巨大的洪水里,分崩瓦解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咧着嘴哭,胸口很痛,像扎着根木桩,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我哭的时候,南湘接了个电话,是卫海。
他正在过来找她。
南湘叫卫海到家门口碰面,而卫海不肯,电话里,我也能听见他结实的声音:“我不。
我来找你。
你让林萧把车停路边上,我马上就来。”
卫海的声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坚定,听起来就像是发脾气时候的崇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崇光来,他离开我的世界已经大半年了。
也许是因为此刻漫天满地的夕阳余晖正放肆地涂抹着这个水泥森林,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气味,也许是因为我身体里的疲惫快要把我冲垮了,我渴望他充满力量的仿佛漆黑夜空里清亮星辰般的目光。
照亮我。
我把车停在路边的白线里,熄了火,和南湘坐在车子里听歌。
时间滴答滴答的化成雨滴,缓慢地飘洒向我们两个的身体,我们的头发,我们被晒得滚烫的眼睑,我们的指甲。
我们被这场时间的大雨浇得湿透。
我趴在方向盘上,脑海里翻滚激荡着过去好几年的岁月,它们像是一条大河,从我眼前往东奔流。
我无法留住它们,我只能用目光反复摩挲它们,我只能盯着翻腾的漩涡不松开眼,直到它们卷进深深的河底。
我看见我们窝在学校宿舍的小客厅里,那个时候顾里还不会花十几万去买一个沙发,我们欢天喜地地从宜家拖出来白色的棉布沙发,喝着顾里带来的瑞典咖啡或者南湘煮的珍珠奶茶,我在地毯上教唐宛如做瑜伽,南湘在沙发的转角处眼角通红的看着各种伤感的小说,而顾里永远都仿佛是一枚精致的水晶花瓶一样,端坐在沙发的扶手边上,用她那张没有表情的假脸,哗啦啦地翻看着《当月时经》。
我看见那个时候的顾里,她非常愤怒得对着刚刚开盘的济南路8号口出恶言:“7万一个平方!
等着被炸吧!”
,她也盘算着究竟是买一个LV的包算了,还是咬咬牙豁出去买一个HERMES。
她把家里各种包装上印满了外国文字的饮料带到宿舍来,仿佛做实验般地鼓捣出各种东西,分给我们品尝。
她那个时候虽然依然拜金、冷漠、刻薄,但是她身上依然有着仿佛新鲜植物般的辛辣气息。
这让她显得真实。
是我可以触摸的,让我敢靠近她,或者依赖她。
我和南湘经常在下雨的时候逃掉一整个上午的课,我挤在她的床上,把脸埋进她芳香的长头发里,听她用婉约而动人的声音,念那些文字清隽、断句怪异的日本作品。
在窗外哗哗的雨声和空调的嗡嗡声里,我听她念完了一整本《金阁寺》。
而《迟暮的雪》念到一半,我们就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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