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浓郁的香气,即使坐在驴车里也能闻到。
许氏深深吸了一口,那香气虽浓却不腻,吸到肺里一股清凉之感,连乘坐驴车的不适感都消失了很多。
此时不用谁说,大字不识一个的许氏也能想到这架牛车的主人必定身份不凡,她有些敬畏地朝后面的车厢看去。
以她的眼光,是看不出那颜色乌沉却奇异地散发着幽光的车厢用的是什么木料的,但却为那精致的镂空车窗、上面典雅美丽的花纹所吸引。
许氏看的失神,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而此时被许氏盯着的犊车里的人也浑然不觉。
那犊车前头勾栏门里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丽服丫鬟,再往里去才是极为宽绰的车厢,靠右挨着车厢设有一张矮榻,上面铺着大红毡条,正面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秋香色金钱蟒条褥。
能容七八个人的车厢里只有两个人,并不在榻上。
原来下面摆着一张矮几,一老一少正对面坐在锦褥之上闲话。
那老者是个鬓发如银的七旬老母,头戴金厢玉寿星冠,穿着青织金妆花通袍儿,慈眉善目又不失威严。
少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件大红织金妆花仙鹤缎圆领缎衣,系着金镶碧玉带,因坐着瞧不见底下穿什么鞋子。
初看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让人惊叹不似人间会有的风流人物,细看面色格外苍白,满身富贵却也压不住那天然的孱弱。
应过了弱冠之年,只是因为病弱显得年少而已。
“直儿,碧檀和抱琴那两个丫头可还算稳妥?”
老夫人含笑问道,趁手将旁边的什锦攒心盒子打开,“这是东府秀珍丫头送来的,让我尝个鲜。
我瞧着旁的都没甚意思,就这金丝醉枣还算合口……”
那病弱公子瞧着老夫人和蔼可亲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
前世祖母也是这般宠爱他,可他却因久卧病榻心烦意躁、孤傲冷硬,让人难以近前。
不但疏远了待自己最亲的人,还给了那奸佞小人可乘之机,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没法见人。
到最后让镇国公的爵位落在那奸人头上,那人袭爵大喜之时,正是他命丧病榻之时。
他上辈子一共只活了短短二十八年,别说子嗣,连门亲事也没成,直到临死才知道一切都是他错了……这一次,他再也不能伤祖母的心了。
青年男子面色阴沉变化,老夫人却始终维持着笑意,只当他疾病缠身,又幼年失母,性子有些阴晴不定也是自然的。
她是有耐心的,只要时间够久,总能把她这个嫡孙的心给捂热的。
病弱公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在前世,他因为一直卧病在床从未定亲,后来病入膏肓时更无人愿意给他冲喜。
祖母无奈之下只好安排了几个通房丫头给他,希望他能留下一丝血脉,可惜他只觉得这是在诅咒他早死,自然不了了之。
可现在他重活在了二十二岁,身子尚未病入膏肓,他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连这枣他也还能吃……
拇指大小的金丝小枣粒粒饱满,因为浸了酒和蜜看起来分外诱人,似乎还没放到嘴里,就感受到了它们的香甜。
不由的,病弱公子捏去一粒放入口中,那甜丝丝的味道似乎从舌尖一下蔓延到心上,这是活的滋味……他褚直又活过来了!
病弱公子不由绽开一抹微笑,他不笑时已是神仙人物,这一笑恍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饶是老夫人也为之一怔,不但惊讶,眼眶亦有些发酸。
不料这涩意未去,嘴边多了一颗金丝醉枣。
“祖母勿怪,直儿见这枣好看,一时忘了祖母了。”
“性子都是极好的,孙儿安排她们在书房……”
见老夫人还在发怔,病弱公子脸颊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红晕,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干脆赧然一笑:“祖母,又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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