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倒是没说什么,只有那突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好像他想说的话被生生压下。
杨仪不敢让自己再分神:“旅帅忍一忍,会有点儿疼。”
薛放磨了磨牙:“你故意的是不是?”
杨仪不懂他的意思:“故意什么?”
“调戏本帅。”
杨仪没觉着自己的话里有什么调戏的意思:“旅帅多心了,若我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薛放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你记着……”
杨仪没空儿去问自己该记着什么,只轻轻地运针,刺入他眼睛上方旁侧的“攒竹穴”
。
这次,她并没有立刻把针拔出来,而是手指捻动,在针尾处稍微用力摁住,过了片刻,才将指腹移开。
薛放觉着眉峰一疼,他自然看不见,随着杨仪的动作,有一丝黑色的血,从针尾倒流出来。
杨仪见起效,稍稍地松了口气,仔细看那针尾的血颜色逐渐转淡,到最后已经色泽如常,她才将那针拔了出来重新又向着“鱼腰”
“丝竹”
等穴道一一刺过。
原来这银针跟普通医家用的不一样,乃是用妙法潜心制成,针尖斜削成平面,针体乃是空心的,等针尖刺入之后,手指摁住尾部不住地控收,便把血液吸了出来。
等杨仪将他的双眼穴道逐渐刺过,她自己也体力耗尽,可还得再观察观察。
刚要把椅子拉过来,门口处斧头跑进来,搬了椅子送到杨仪跟前。
杨仪用袖子擦擦汗,问道:“不知屠侍卫那边怎样了。”
才说完,外头屠竹双手捧着个盖着盖儿的盘子走进来:“杨先生,这烟灰不多,只有这么一点儿。”
原来他生怕给风吹走,或者是呼气大了点,那就白忙一场,所以谨慎地盖了起来。
杨仪道了谢,接过盘子,果然见不过是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烟灰,气味颇浓烈,她便取一棉签沾了,给薛放针灸过的穴道轻轻涂抹。
斧头跟屠竹在旁看着,起初还惊奇,渐渐地两人的眼睛瞪大,斧头更是嘴角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的样子。
原来这穴道都在眼睛周围,烟灰又是黑的,这般涂抹起来,就如给薛放加了个大大的黑眼圈。
幸亏薛放自己看不见,而杨仪又取了布条给他重新把眼睛蒙起来:“如今尚未恢复,不可用眼过度。”
屠竹壮胆道:“杨先生,这个真的有效?”
杨仪道:“我给你的这一副药,虽然是袪毒活血的猛药,但对于眼睛外敷还是药性太烈,且又带几分毒性,被烧过之后,毒性散去只存药性,正好适用……你该知道艾炙吧?这种法子,跟艾炙异曲同工。”
屠竹跟斧头不约而同地点头:“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薛放嗤地笑:“还不滚出去呢。”
等那两人跑出去,薛放才道:“多谢先生费心解说。”
杨仪心中暗自感慨。
原来她用药极怪,而薛放虽然听见却并不过问,可见用人不疑。
正好屠竹问起,她便借机故意地把这药理解释了一遍,也有些“投桃报李”
的意思。
没想到薛放竟然会意。
那边屠竹跟斧头跑了出去,特意离房门处远了些,斧头才笑道:“我的老天,十七爷的样子真是……那样一张俊脸,却像是被人用墨画了两个黑眼圈。”
“我们家乡山里有一种黑白熊,眼圈就是黑的,倒是有点……”
屠竹捂住嘴不敢说下去,忍笑道:“杨先生用药实在神乎其技,令人佩服。”
两人说着,却见个老者从前头经过,屠竹忙敛了笑,立直了:“桑老爷子。”
那桑老爷子个子不高,精瘦,稀疏的胡须,瞥了屠竹一眼刚要走,忽然问:“你们刚才说的杨先生,就是给旅帅治眼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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