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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吵闹过这一番,兰仙对于这头亲事便洗手不管了。
七巧的病渐渐痊愈,略略下床走动,便逐日骑着门坐着,遥遥的向长安屋里叫喊道:“你要野男人你尽管去战,只别把他带上门来认我做丈母娘,活活的气死了我!
我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能够容我多活两年,便是姑娘的恩典了!”
颠来倒去几句话,嚷得一条街上都听得见。
亲戚丛中自然更将这事沸沸扬扬传了开去。
七巧又把长安唤到跟前,忽然滴下泪来道:“我的儿,你知道外头人把你怎么长怎么短糟踏得一个钱也不值!
你娘自从嫁到姜家来,上上下下谁不是势利的,狗眼看人低,明里暗里我不知受了他们多少气。
就连你爹,他有什么好处到我身上,我要替他守寡?我千辛万苦守了这二十年,无非是指望你姐儿俩长大成人,替我争回一点面子来,不承望今日之下,只落得这等的收场!”
说着,呜咽起来。
长安听了这话,如同轰雷掣顶一般。
她娘尽管把她说得不成人,外头人尽管把她说得不成人。
她管不了这许多。
唯有童世舫——他——他该怎么想?他还要她么?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态度有点改变么?很难说……她太快乐了,小小的不同的地方她不会注意到……被戒烟期间身体上的痛苦与这种种刺激两面夹攻着,长安早就有点受不了,可是硬撑着也就撑了过去,现在她突然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脱了节。
向他解释么?他不比她的哥哥,他不是她母亲的儿女,他决不能彻底明白她母亲的为人。
他果真一辈子见不到她母亲,倒也罢了,可是他迟早要认识七巧。
这是天长地久的事,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知道她母亲会放出什么手段来?迟早要出乱子,迟早要决裂。
这是她的生命里顶完美的一段,与其让别人给它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不如她自己早早结束了它。
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她知道她会懊悔的,她知道她会懊悔的,然而她抬了抬眉毛,做出不介意的样子,说道:“既然娘不愿意结这头亲,我去回掉他们就是了。”
七巧正哭着,忽然住了声,停了一停,又抽搭抽搭哭了起来。
长安定了一定神,就去打了个电话给童世舫,世舫当天没有空,约了明天下午。
长安所最怕的就是中间隔的这一晚,一分钟,一刻,一刻,啃进她心里去。
次日,在公园里的老地方,世舫微笑着迎上前来,没跟她打招呼——这在他是一种亲昵的表示。
他今天仿佛是特别的注意她,并肩走着的时候,屡屡地望着她的脸。
太阳煌煌的照着,长安越发觉得眼皮肿得抬不起来了,趁他不在看她的时候把话说了罢。
她用哭哑的喉咙轻轻唤了一声“童先生”
。
世舫没听见。
那么,趁他看她的时候把话说了罢。
她诧异她脸上还带着点笑,小声道:“童先生,我想——我们的事也许还是——还是再说罢。
对不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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