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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拿到第一个一百分的时候,收到父亲送我的一整套精美的俄国进口制图仪器。
包括千分位精确度的游标卡尺和好几种专业圆规,矩规。
镀银的仪器镶在由凹形槽的天鹅绒盒子里。
有着厚实非凡的意味。
母亲笑父亲完全不讲实际,把这样的礼物送给一年级的孩子。
而十多年后,当我只能用它完成不及格的立体几何的时候,我心中的难过,像仓皇划破晚霞的雁群。
每个月母亲会带我去邮局打长途。
在那个时代,通讯的落后不曾阻挠人们渴望亲近的愿望。
于今日拿着手机却不敢接电话的城市病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讲东北话的接线员已经能够听辨得出我的声音,总是热情地跑很远去叫我的父亲。
我在千里之外的西南听着父亲遥远的声音从塞外传来,就大声喊,爸爸,好好注意身体。
我和妈妈都想念你!
父亲后来对我说过,每次听到我的声音,他总是潸然泪下。
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工程师都非常羡慕父亲能如期收到妻儿的音讯。
生命中有爱,是坚持我们走下去的全部意义所在。
路途中一瞬间的爱,竟然赚取了我们去活一生,甘之如饴那一瞬间的甜蜜之后庞大而又隐循的苦难。
可是每次父亲回来之后,由于长期的隔膜,我几乎不习惯任何一个男子以任何形式走近我的生活。
父亲失望的是,我不是一个可亲近和温顺乖巧的小孩。
我总是躲在母亲后面,不与他亲昵。
并且长期习惯在寂静之中寻求安全感。
由于我的原因,父母的争吵多了起来。
这些是在我长大之后才渐渐明白的事情。
他们彼此迥异的生活中各有隐忍的艰难与苦痛。
性格亦都缺乏温柔和平和。
尽管他们是我见过的世上最为善良和勤劳的人。
他们因为各自的孤独和软弱而希望对方多体贴和抚慰自己,但是忽略了彼此共有的性格缺陷,且忘记了给与的前提。
加之我又是一个受家庭影响深重的孩子,一条不够有力的纽带,所以后来,本来很难得的探亲假变成了家里最吵闹的时候。
父亲就真的回了北疆。
再也没有回来。
抑或回来了我却不知道。
我记得过错仍然是由于我的。
那次父亲好不容易得到探亲假的机会回来。
晚上我洗澡,父亲坚持要进来给我冲热水,擦背。
其实我不过5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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