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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跪在梳妆镜前耐心地研究那一堆瓶瓶罐罐,眉眼侵润着情窦初开的欢喜。
化妆水、肌底液、底霜、遮瑕膏、BB霜、眉粉、眼线液、睫毛膏、唇部啫喱、橘色唇膏……端午用价值八百块的老牌笨重手机——居然也有上网功能——百度了一下化妆教程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捯饬自己的圆脸。
前面的基础打底步骤没有什么难度,大约十分钟搞定。
眉粉、眼线液、睫毛膏却需要点功力。
端午不断地涂上去,再不断地擦下来。
因为经验不足没有带卸妆油和卸妆棉,是用湿纸巾生擦,弄得眼圈红通通的,像是哭过。
锋利的修眉刀在两边眉尾划出共计四道细细的血痕,终于修出了漂亮的玄月眉形。
再涂上眉粉后,端午便开始钻研眼线液。
百度教程里的模特明明随手一划就是一道极细致极贴合的眼线,端午却抖啊抖地一直画不均匀,偶尔好不容易画出个轮廓,一眨眼就晕染到眼皮上了。
“啊,怎么回事儿……”
端午耷拉着肩膀呲牙咧嘴地活动腕关节。
大约折腾了一个小时,再在最后戴上隐形眼镜——其实应该在化妆前戴的——镜子里的女生终于变得比较漂亮。
端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闻闻指缝里浓郁的脂粉味儿,再捏捏白了三层的腮帮子,绷不住吱吱乐。
最后是衣服。
端午的衣服都非常的中规中矩,但是那平凡无奇的白色棉卫衣,配上李一诺这条韩剧同款半身裙和假透肉打底裤,效果就相当地好了……端午红着脸在镜前扭来扭去,十六七岁的年纪,没胸没屁股,却也有别样的吸引力。
七点钟,有人过来敲门。
端午的心跳瞬间破百。
结果来叫她的是周维意,周衡的助理。
周维意看到来开门的端午善意地调侃道:“哎呀呀呀呀呀……老北京话怎么说,这一尖果儿啊。”
端午害羞地把脑袋低到胸口:“走、走吧。”
周维意一路都在调侃端午千万不要看上李遇恒,李遇恒虽然长着一张减龄的娃娃脸,却跟她有三个代沟的差距。
端午一边跟鬼撵了似地大步走,一边摇头。
刚下过雪的夜空寂静幽远,星星密密麻麻点缀在漆黑的天幕里,像是一颗颗举世无双的宝石。
周维意让端午不要客气想吃什么直接去抢就走开了。
端午茫然四顾,终于在人群之外看到正握着啤酒面无表情讲电话的周衡。
也许是因为凉如水的夜风,也许是因为浩瀚的星河,也许是因为前路尽头是周衡,端午直到很多年以后都仍很清楚地记得这个冬夜这一刻的感动。
当然,这感动是她自己的,那夜风、星河、周衡,都跟她没有关系。
雪埋到脚踝,端午低头慢慢走向周衡。
新月的光辉微弱的几乎看不见。
只在远处留了一个覆着白雪的山头,也是黑压压的,没有白日里的挺拔。
周衡结束通话,安静地望着涨满雾气的未来湖。
这湖在很久以前就是一个野生的无名内陆湖泊,没有周围写意环绕的树,没有漂亮的廊桥,也没有流光溢彩的人工光源。
那时,这里有数不清的起起伏伏的小山丘,小山丘上长满过早枯黄的长草,也有三两朵野花,但都伏在地上,没有生气……
那满满一罐啤酒渐渐只剩下最后一口。
“周衡哥。”
周衡漫不经心地回头。
端午片刻前那点感动瞬间渣都不剩,那本就鼓不起来的勇气也在他回头的一霎那瘪得只剩薄薄的两层皮。
她微垂着脑袋,两只手不安地背在身后,漂亮的黑色盒子从左手挪到右手,再从右手挪到左手。
周衡不期然地想到床下那张红得要滴血的脸,眼里有了有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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