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笔是认主的,判官给了谁,谁就是它的主子,也就是说除了孙拂,这枝笔对旁人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即便知情,拿去也无用。
「真的?」她的手被谢隐轻轻放开,感觉得到手背上微微的湿意,他也是紧张的吧?
「你别动,我试试能不能把眼珠放进去。
」他把孙拂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向着自己,然后轻巧的解开她覆在脸上的眼罩巾子。
孙拂的眼睑是闭着的,可是眼皮一接触到光线,刺激让她下意识睁开眼时,谢隐无可避免的看见两个黑黝黝的洞,他心疼得像有把锥子直直刺进心里。
身为男人,也曾受剜眼之痛,他都有些忍受不住了,她一个小姑娘,还是为了他失去双眼,要不是有这枝判官笔,她长长的一辈子都必须在黑暗中摸索度过,她才多大年纪?花样的青春年华。
对她,他有愧。
他小心翼翼托起那对眼珠,慎而重之的把它放进孙拂的眼眶里。
强烈的不适感让孙拂两眼都流出了一串晶莹的泪珠,这泪珠是疼痛也是喜悦。
不过谢隐见状可紧张了。
「是哪里不对劲?」这一紧张,他二度又去握人家小姑娘的柔荑。
从没和「轻薄」这行为连在一起的有斐国师,自从妻子过世后一直洁身自爱,如今一再的「轻薄」一个小姑娘,即便无意,他的名声也算折在「旧识」的手里,只不过两人现在都没意会到这事。
孙拂也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压抑和颤抖,但她无暇顾及,挣开他的手,用双掌覆盖住眼眸,「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
谢隐不敢说话了,寻了凳子坐下,看孙拂的眼神就像看一块易碎的玉石。
他从来不曾觉得时间这般漫长过,然后,在一眼都舍不得眨的度日如年里,他看见了那双记忆深处中眼仁乌黑、明眸善睐的杏眼。
孙拂就这样睁着亮晶晶的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好像在看一件稀奇宝物般瞧了谢隐半晌,瞧得谢隐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可她忽然露齿一笑,「原来你近看是这个样子。
」
岁月对他很是仁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没有像时下的男人一样蓄胡,干干净净的下巴,多了些世故和成熟男人的魅力,少了年少时那股疏冷,嘴边笑意淡淡,时光似乎磨圆了他身上的冷冽,多了一些宽融和从容。
可她不知道,在旁人面前表面温和的谢隐从来都是只老狐狸,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京城里与他打交道的宗室们可一个赛一个的精,他要是没一点城府,早就被拆卸入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谢隐咳了两声。
「我和以前应该没什么差别。
」就是老了点。
在她这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不得不称老。
「差别可大了。
」眼睛好了,她也有调笑人的心情,「以前怎么听都是呱呱呱的公鸭嗓。
」
谢隐面上一红,「我那时正值变嗓子的时候嘛……」
「也不知怎地,回来我偶而还会想起你做的饭,你那窝头实在是……」孙拂摇头叹息。
「令人回味无穷啊,你改天再做给我吃吧?」
「你也知道那时我家里就那些材料,你想吃更好的还真没有。
」他没说那窝头还是从他嘴边省下来给她的,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伙子能填饱肚子都是万幸了,哪能奢求太多?
怕她继续拿窝头做文章,谢隐转移话题道:「先让金太医替你瞧瞧眼睛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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