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时正值日出,霍英看着朝阳宛如新生。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脏了就是脏,人生哪来的洗衣液。
他到底值得所谓新生吗?霍英闭上眼,规避不肯去想。
他起飞了,他贪心地,小心翼翼地,要永远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他只想回家去拥抱时郁枫。
于是霍英此刻就在这艘颠簸的船上,疲乏不堪,连回家也不是一路顺风。
夜深了,耳机里浑浑噩噩地放着燥热的摇滚,不知从Suede跳到哪个乐队去了。
三个小时就快要烧光,不少同行者都吐得晕过去,一动不动。
如果真出什么意外,死在海上,可能就是老天在罚他,那还带了这么多无辜生命……好在霍英的胡思乱想不是现实。
船员都经验丰富,意志笃定,一个巨大的炸雷过后,小船越过一个浪头,船主敲了敲舷窗,“嘿!
都醒醒嘿!
有信号的给家人打个电话,咱们马上到了!”
霍英一个激灵坐直,果然已经离岛很近,手机信号有三格,他又尝试去拨那个号码,这回有人接通。
“哥,英哥?”
时郁枫的声音很疲倦,是沙哑的,却说得很急,混着嘎吱嘎吱的杂音,“你在哪里?为什么刚才不在服务区?”
“……我在船上,”
霍英头皮发麻,不知怎的,险些落下泪来,他捏着泪腺不想有哭腔,“这雷也太大了点,你别怕,我马上回去陪你,你在屋里别乱跑,我马上就到了。”
“喂!
正在下大雨!”
时郁枫抬高声量,听起来更急了,他从来没跟霍英这么吼过,“你他妈不要命了是吧,你他妈的为——”
声音断掉,是信号不稳。
霍英伏低身子,掩面不动,最终靠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无力地随着船体摇晃。
他不是被吓着了,或者对时郁枫的态度有意见,相反他很理解,正因为理解,他喘不过气。
假如他没干过那种事,假如他这三年老老实实地待在岛上,假如他能够预知,像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和一个人诚实地相爱……
这种假设反而像种借口。
这也是霍英难以呼吸的原因。
晃着晃着,哐的一下,船靠岸在岸边,船主在门口抽烟赶人。
下船的时候,霍英头脑发懵,把伞和雨衣都落在了船上,走了一两百米才意识到自己和背包都在淋雨,赶着回家,也只能继续淋。
空气比船里新鲜太多,但也非常冷,又没走两步,他忽然撞上什么,黑暗中有人捏住了他的肩膀,有人在鼓声般的雨声中对他说话。
“……回家!
跟我回家!”
这声音是时郁枫,很暴躁,很凶,却也很热。
耳边雨声轻了,是时郁枫为他打了伞。
这条路上没有路灯,还是黑得无边无际,正如路边那能够吞噬一切的海面。
可是霍英好像灵魂出窍,不需要看清什么,他就像只铩羽归巢的鸟儿,惊恐又眷恋地钻进时郁枫同样被雨漂湿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回家,”
他嚎啕大哭,所有的苦,无论是自找的还是砸上来的,这一刻全都爆发,因为霍英尝到了什么是甜,“你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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