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楼只沉默。
福公公见状便道:“侯爷倒是给个准话,老奴想到此处便有些胆战心惊的,您这不言不语的,老奴也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
您此前说觉得幽幽用的称心,您对属下虽是严苛,却也颇多照拂,老奴便信了,可这两日您日日催京城的消息,老奴看您分明是在等人调查幽幽的身世,明知道幽幽的婚事被人动了手脚,却也不打算告诉幽幽。”
福公公一脸怨念,“您面上虽是喜怒难辨,可您行事却骗不了老奴,您还说您不是对幽幽生了别的心思?您是最不喜身边有女子侍候的,您若不是生了别的心思,何必找些不着四六的借口让幽幽在您眼前?”
福公公说完便等着霍危楼轻飘飘的反驳,说他不过是赏识薄若幽知进退,不过是惜才,又或者看她孤苦伶仃多照拂两分……
可霍危楼沉默了几瞬之后道:“我的确不愿林氏的亲事落在她身上。”
福公公瞪大了眸子,“那您是……”
霍危楼眸光微垂,落在了左手黑玉扳指上,“她有些不同。”
福公公张了张嘴,“您……您这是何意?”
霍危楼被他问的不耐烦,抬眸似看傻子一般看了福公公一眼,这一下,福公公便是再如何不敢确定,亦万分明白过来,他一双眸子逐渐发光发亮,片刻之后,竟激动的涌出了几分泪花来,“我的侯爷,您这是终于开窍了,幽幽的确惹人喜爱!”
说着福公公又没好气的道:“那您先前还一本正经的……”
“先前的确并不想如何。”
霍危楼开口,凤眸微狭,眉眼之间颇有些老成深沉之色。
福公公欢喜的道:“那如今——”
霍危楼一记冷眼看过来,“如今也不过是不想帮她拿回什么鬼亲事。”
福公公面色便是一滞,“您这是还未打定主意吗?”
霍危楼收回视线,神色持重而冷静,“打定什么主意?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她虽与旁的女子不同,却也不是非她不可,若只是些旖念,忍一忍便过去了。”
少年便身居高位,不敢将喜怒露在脸上,久而久之,便如同修行的苦僧一般将七情六欲深压在心底,而那些风霜刀剑,迫使的他不得不修炼出一副铁铸般的身骨,待到他强悍不可撼动之时,心自然也不会被轻易诱惑。
幼时同龄之人尚在玩乐,他已开始勤练弓马,十多岁后上了战场,千军万马为他所掌,人人都以为他要手握军权不放,他却甘愿回京城执掌了绣衣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野心也曾如藤蔓一般疯长,可他终究未曾行差踏错一步。
人活一世,爱恨贪痴皆为欲,他霍危楼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便是因极度自控,从不被欲念侵蚀,而今,又怎会因一人而失控?
忍一忍便过去了。
理智二字明明白白写在霍危楼脸上,这一瞬间竟让福公公看的有些心疼,他无奈想开口,可想到霍危楼一言一行皆干系重大,便知在此事上他虽可探问,却无从劝谏。
霍危楼行事自有章法,即便他可放纵一二,本就身世坎坷的薄若幽又如何经得起此间纠缠,福公公早前质疑霍危楼时便生出许多担心,彼时不过是浮想联翩,可仔细想来却并非杞人忧天之念。
福公公心底沉甸甸的,可抬眸看霍危楼,却见他不过寻常冷淡面色,似乎此般忍耐与他而言不过寻常,福公公长叹了一口气,忍耐是痛苦之事,哪怕习惯了亦是难捱,且看着这几日行径,当真忍得住吗?
……
薄若幽发现福公公待她越来越好,第二日起身下楼之时,福公公便上前来探问她平日里吃穿住行有何喜好,到了茶肆,又令人送上她喜欢的糕点,言语之间颇多呵护。
薄若幽有些狐疑,久见霍危楼未下来,便问道:“今日怎不见侯爷?”
福公公瞧她对霍危楼颇多关切,便状似不经意的道:“侯爷素来挂心公事,这两日念着王青甫的案子,颇有些难眠,昨夜更是睡得极晚,今日多半要晚些起身。”
薄若幽面色微变,别的她不知,可霍危楼浅眠大抵是真的,若非如此那夜也不会受伤。
薄若幽忙道:“难眠有法子调理的,让明公子问脉,然后开个方子,调理些日子会有助益。”
顿了顿又道:“侯爷身有重任,当保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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