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经历太多类似的事情,被杜琛宇说过度通气的样子很丑很吓人,亲眼目睹杨晓栋和其他人亲昵百倍走在一起,都难过,但没哭。
因为从那时起,被排斥、被后置、被无视就已然成为他一辈子亲密关系的底色。
可是再怎么介意愤恨,一想到贺之昭也曾散发善意,一切事情总是以他主意为准,背过他跑着去医务室,甚至亲过他说喜欢他。
所以恨不彻底,讨厌也没法完全讨厌起来,念念不忘,青春期还要翻出来翻来覆去作幻想的对象。
这次再见面,也什么都想着他,低血糖就抱着下楼,连出差都惦记给他买很多礼物,神经一样说很多话,对许添谊来说已经太多。
太——丰——盛——了——
于是又情不自禁感动喜欢得难以复加,像被肉骨头砸中的流浪狗,要小心把东西叼到角落藏好,舍不得吃,只时不时摸出来看看,既不相信是单独送给自己的,也不相信之后还会有。
接着许添宝又出现,结论原来他又是不知后几位。
为什么又这样?
眼泪砸下来,像一片雨降落贺之昭的心头。
他大脑一片空白,像怕丢掉一样紧紧抱住许添谊曲起的腿,脑袋贴上去,艰难地低声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等在加拿大的生活趋于稳定,失语的症状得到改善后,贺之昭开始着手想要给许添谊打电话。
然而那年代身边都是带着淘金思维来打工的中国人,又或是东南亚裔,根本没人有昂贵的手机。
唯一的通讯设备是摆在餐厅收银台旁的那台座机电话,用来接收为数不多的客户预订与外送订单。
响的频率并不高,因此贺之昭在生意不错的一天,鼓起勇气向餐厅的老板征用。
老板拒绝了:“不行,你这个是国际电话,收费太贵了。
而且万一错过订单就麻烦了。”
当然也有顾虑,害怕小孩不懂人情世故,后面一直借,也怕旁边的员工看到了,也起了这心思,开了坏头。
他建议道:“你到外面去打,外面有公用电话。”
贺之昭不善言辞,这下旁边也没个帮忙出头的,只能说:“好的。”
然而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公路旁,白天走不开,晚上十点餐厅才打烊,黑夜无灯的路一长串,雾也浮得浓,根本不安全。
就在这矛盾的时刻,因为精神恍惚和过度疲劳,一天姜连清去完超市,回去的路上,被轿车撞到了左腿。
因为不能移动,被迫住了几天医院。
病房和走廊常年冷光,不分白天黑夜。
看护期间,贺之昭望着走廊上那台电话,用磕绊的英语问护士自己能不能打电话,护士看他黄种人长相,也怕他在走廊胡乱奔跑,每次都用极为迅速的语速和不耐烦的神色驱赶。
贺之昭不停出入在那台电话周围,终于在一天凌晨,一个亚裔长相的护士趁早上六点交接班的时候把他叫到自己身边,不忍道:
“看你两天了。
你是不是想打个电话?”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板的,九个数字按键,“给你打一个。
但电话费很贵,你要长话短说,好吗?”
接通的电话的人不是许添谊,是许添宝。
这份好意的程度也有限,打到一半,这位年轻的护士在旁边礼貌地提醒该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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