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靖耐心的解释,“方家不仅是韩家的姻亲,还是粟特部的头领,青木军有近万粟特人,一动就是伤筋剜骨,这次又故意将刚降的回鹘部卷入,更不能轻易发作。
韩大人佯作不知,就是留有余地,宽柔以待,让方家自己醒悟。”
裴行彦难以理解,“方家敢做这种事,留着就是祸患,还有什么好心慈手软。”
内乱一肇就是五军崩坏之始,儿子哪里会懂,裴佑靖淡道,“换作是我,拼着剜骨也会将方家除了,但正是韩大人胸纳百川,万般忍耐,才能咸服各部,换来河西的安稳。”
裴行彦还要开口,裴佑靖一言截断,“总之你少听几位伯父的话,照我的安排做,联姻对你大有裨益,不要再任性了。”
裴行彦无法,只有默了。
黄昏时分,沙州的街头人潮攒动,再神骏的马也跑不起来。
韩明铮打发走裴行彦,免不了略带责怪,“何必故意激他,到底也是裴家少主。”
陆九郎毫不掩饰嫌恶,“谁教他没本事又惹厌,就仗着有个好门第,我让只手都能按死他。”
韩明铮啼笑皆非,“以前的你还不是一样?”
陆九郎也不否认,“我早已今非昔比,你明明也讨厌他,难道真肯嫁去裴家?”
韩明铮沉默,望着街市心思纷乱。
陆九郎似故意戳人不快,“裴家不可能让你进锐金军,嫁了只能辅助那个厌物,他的心眼比针鼻还小,绝不会听你的,更会妒恨你的能耐。
等娶了你,转手就纳上十八房美妾,反正韩家也管不了内宅之事。”
韩明铮听着他胡言乱语,没好气的道,“你想得还不少。”
陆九郎忽尔一转,“我有个法子,你既不用嫁裴行彦,也不用离开赤火军。”
韩明铮当他戏谑,并没在意,却见前方的酒肆门外吵闹起来。
一个女人在驱赶醉汉,她身形不大,性子火辣,扬着胳膊毫不客气的推搡,醉汉虽然叫骂,好歹没敢动手,生生被她驱走了。
围观的路人哗笑,韩明铮也不禁莞尔,近前用马鞭一点女人的肩,“胆子倒大,不怕挨打?”
女人一回头,喜的跳起来,正是曾经共患难的塔兰。
塔兰来了沙州不知以何为生,韩明铮给她盘了一间酒肆,让巡卫略为看顾,生意十分红火,喧闹的生活远比放牧牛羊有趣,她过得恣意又欢喜。
塔兰也不理尊卑,双手将她扯下马,夺了缰扔给伙计,“我去韩家送过酒,总说你不在,今日不许跑了。”
韩明铮见了她也高兴,任她扯进后堂,随行的亲卫在酒肆坐了等候,陆九郎却没了影。
塔兰将她带进后头的雅间,对伙计一迭声的吆喝,气势十足,谁也瞧不出原先是个放羊女。
她不必风吹日晒,肌肤润了许多,衣饰鲜艳,笑容欢惬,无怪酒客爆满。
胡杨当窗,夕阳斜映,给雅间添了两分情致,外头的嘈杂也远了。
厨房送来几道菜,支起一方小锅,两尾鲜鱼在木盆中游来游去,沙州人夏日最爱鱼鲜,食来清爽,切片入羊汤一滚,滑嫩又甘腴,胜过燥热的牛羊。
塔兰亲自操刀,给她片了鱼脍,滚好盛入盘中,催着她快吃。
韩明铮尝着味道颇佳,吃了一碟子,瞧她喜孜孜的样子有趣,二人说笑一阵,塔兰给伙计唤出去,回来就减了三分笑容。
韩明铮觉察出来,“怎么?店里有人生事?”
塔兰闷闷的灌了一杯酒,“谁敢在我店里闹腾,还不是为男人。”
韩明铮失笑,揶揄道,“原来有男人了,那有什么不高兴,难道又是个不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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