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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埋怨杜老爹道:“我原说昨天晚上汤巡检醒来后,便找船送他回去,巡检司里的人指不定怎么找他呢,可你爹偏要留他在家里过一夜,说是方便养伤。
一夜没睡养什么伤,伤不会更重就好!”
云娘就差一点把头埋进碗里,不免觉得羞愧,又嫌娘啰嗦,可是眼下显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恰好见杜老爹从外面走了进来,便赶紧起身叫了一声“爹,可是出去蹓弯了?”
杜老爹笑道:“正是,我从村头看汤巡检上了船方回来。”
杜老娘便笑道:“明明不放心,就亲自去送了又能怎么样?偏要拿着岳父的款儿不肯去,其实一样是跟在后面看着的!”
杜老爹被揭了老底,便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汤巡检虽然是官,但是既然说了要明媒正娶我们家云娘,那我就是老泰山,怎么能去送一个小辈呢,那岂不乱了伦常!”
又向杜老娘问道:“今天媒人来提亲,家里酒席预备得怎么样了?”
杜老娘又笑,“你可是老背晦了,汤巡检前脚才走,媒人就是来也要用一会子功夫,何况买东西的没回来,摘菜的也没回来,拿什么做酒席?”
杜老爹吃了老伴的排揎,却一点也不恼,只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道:“这箱笼柜子上面是不是有灰尘,都抹一抹才好。”
云娘只得道:“爹,我娘每日不是都抹一回的,哪里有灰尘?您老还是坐下歇一会儿吧。”
正说着,大嫂挽着一大篮菜回来,接着二嫂一手拎着两条鱼,一手拿着几根藕也进了家门,再过一会儿,杜家三兄弟提着酒肉也回来了,杜老娘便带着两个儿媳妇整治起来,只是口里说的也总不离汤巡检。
云娘便有些坐不住,起身去了东厢房,让正织绸的薇儿歇着,自己织了起来。
素绸并没有花样,最是容易,云娘正好一面织一面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和离出了郑家竟然不到一年就要再嫁了。
而且要嫁的人比先前好得多,又是她真心喜欢的,一时便也盼着早日成亲,一时又想到汤家的门第,汤巡检先前的太太和他祖父为他定下的亲事,又免不了有些心虚。
一缕思绪,正在千回百转之间,就听朱嫂子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便从半开的窗子向外看去,就见她穿红着绿,头上插着一只大金簪,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手里挥一条织金蝴蝶妆花纱帕子,笑着说:“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
便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亲事早已经说定了,只是再经媒人说合一回,故而并无他事,杜老娘便带着三个儿媳妇请朱嫂子吃酒。
朱嫂子吃得醉醺醺的,便一定要去寻云娘说话,趔趔趄趄地到了云娘的房里拉了她的手道:“嫂子从来没看走眼过,只我们云娘的品貌,在我们盛泽镇里也要数第一。
俗话说‘金子只有金子换’,你果然要强得对,汤巡检竟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地抬回去,朱嫂子真真是没想到啊……”
云娘见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了,又不好请她吃茶,便只得倒了杯水送了上来,“朱嫂子,润润喉吧。”
“好,再来一杯!”
朱嫂子便端起杯子一口倒了进去,她大约还以为在吃酒呢,“现在大家统不知道,等消息在镇上传了开去,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小娘子要哭昏了呢!”
又含糊地道:“张举人的娘子曾许了我十两银子的说媒钱哪!
刘老板的小女儿还送了一支金钗让我帮着说合呢!
还有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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