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宗朔已经定好,便不再听阿曈念叨,策马而上,去寻天目人了,他需要重新制定路线。
等众人都回了那处临时歇息的坡下,都只静悄悄的收拾行装,尤其是那二十来个克烈,对阿曈恭敬极了,恨不得递个水都先行个大礼。
天目人一这幅样子,便叹了一口气,知道了。
阿曈也被弄得不知所措,平日嬉笑打闹的人突然都诚惶诚恐的恭敬起来,叫他别扭极了。
但他没有很多的时间纠结,他太想往东去了,他被时断时续的召唤牵动着整幅神经。
圣山在东南方,于是他们决定先取道东方,与阿曈去一遭。
就在这一路上,阿曈开始时常失去自己的意志,只面色肃穆又沉静的,不知疲倦般往东方奔跃,其他人渐渐被落在身后,只有宗朔骑着大黑马,紧紧的缀在他身后,一路风餐露宿的谨慎随行警戒。
他们曾越过山岩与峰峦,横渡了日渐细瘦的溪流,见了日行千里却找不到一处丰美水草的奔腾马群,见了渴死在干涸河床上的白鹳与獐子。
宗朔时常驻足,着这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这是他真正的故乡,却日渐衰亡。
阿曈比他得还要久,每当他清醒了,就立在高坡顶上,一言不发的坐着,很悲伤。
他仰脸着头顶这片天,它晴空万里,肃穆又寂静。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东方,克烈巫部,他们烧尽了最后一支香,唱尽了最后一段词。
老巫师立在山顶高高的祭台上,他披散着头发,击打的鼓点声越来越急,身躯轻颤,白色的狼皮在他身上被风吹的翻飞,就如同一匹正在爬山越海的巨兽。
祭台下的人群结成群,在歇斯底里的巫祝祈求,不断重复着手足之间的舞蹈,他们穿着祭祀的用的简易兽皮,裸露着天然的身躯,脸上涂着金黄色的纹路,口中时而呼喝,时而默默低语。
古老又神秘,透着最原始的生命力,展示着野蛮的热烈与搏动。
随着鼓皮的破损,那老巫师将这面最后的巫鼓恭敬的防御祭台上,而后五体投地,虔诚的跪拜。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呼唤神族,在多年之前,无论如何祝祷,神族都不在回应,于是族人不断的迁出这片贫瘠的土地,只有他们巫部,还守在此处,守着渐渐衰亡的万兽生灵。
他们越来越艰难,草原上狼神的与巫祝的时代已经落幕,他们是最后的遗民,但却仍然固守原处,等待着最后一次的祝祷。
烈风拂过,风的回声像是狼的呜嚎,在石壁围起的这处回荡。
祭台的上空挂满了翻飞的结布,斑驳交错间,透下些隐隐晦晦的光斑。
老巫师已经年老,再也经受不住祝祷的消耗,但他后继无人,没有人在能学会“神语真言”
了,他们即将丧失呼唤的神能。
他缓缓抬头,浑浊的双眼望向祭台上方,结布投映之下的天空。
而后,老人却忽然僵住了身躯,继而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最后虔诚的跪地,举起祭台上的生肉祭品,请神明享用。
因为,从年轻至耄耋,他终于得到了狼神的再一次回应。
“呼猎猎”
的结布之后,老巫师骤然间得见一道影子,还有一双窥过来,湛金的双眸。
老人激动难言,既诚惶诚恐又小心翼翼,但过了好一会儿,手中的祭品却没见被拿走享用,巫师不禁有些惭愧,族中食物日渐短缺,这半截的生鹿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他心中刚想告罪,就听到一个清清亮亮的嗓音在头顶的结布后响起,像是个少年。
“呃,不行哦,我阿纳叫我少吃生肉”
在这高山之上的现身的,正是奔波了许久,终于赶上最后一声鼓响的阿曈,他听着越来越弱的呼唤,神志却越来越清晰,渐渐脱离了那种“迷”
的挟裹,但心中有些天然的牵挂,依旧加紧赶路,到了声音的源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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