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之是孝子,怎会眼睁睁看着母亲受累受冷?他将自己的被子分给母亲盖,又代替母亲去干活,好让母亲能歇口气。
谢老太太见状,心里生气,觉得这个亲孙子到底名义上只是侄孙,隔了一层,就不够孝顺体贴了。
她便索性真的支使谢谨之干起粗活来,也没放过文氏,每日叫骂不休,连看守的士兵也觉得奇葩。
可怜谢谨之,本就体弱,在水阁里冷了两天,累了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还要日夜忧心坐牢的父亲与生病的妹妹,很快就病倒了。
大理寺官员提审,他都起不了身。
即使谢老太太再不乐意,也只能让文氏扶自己去接受审问了。
还好谢老太太不在时,他趁机在暖阁里休息了一阵,稍稍回复了一点体力,这才有力气从园子里走到大门口,却再也撑不下去了。
谢慕林只觉得他们这一家子,从谢璞到谢谨之、谢徽之,摊上谢老太太这么一位不讲理的长辈,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船走得很快。
李货郎家住北门桥附近的鱼市街,走水路没多久就到了。
李货郎先下了船,先把货担寄存在旁边的茶馆里,然后飞快地雇了两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一人一文钱,分别往自家与他兄弟家送信。
往自家送信,是为了通知张俏姐,让她赶紧出来接人。
往兄弟家送信,则是因为他兄弟李六安是个大夫,在北门桥南边估衣廊的严济堂坐堂。
而严济堂的严老大夫,正是李六安的岳父兼恩师,乃是北门桥一带最有名的大夫,医治风寒咳嗽,最擅长不过了。
第35章李家
张俏姐得信,很快就跑到河边相迎了。
谢慕林回忆上次见到张俏姐的模样,见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穿着一身豆绿色的细布夹袄与水红色百褶裙,一头黑鸦鸦的好发梳成倭堕髻,斜插着两枝鎏金花簪,鬓边别了一朵绢花,圆脸杏眼,整个人神采飞扬,瞧着竟比从前在谢家做大丫头时还标致几分,便知道她如今过得极好了。
而看她这一身打扮,也知道她夫家家境不错。
别看李货郎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绝不是个穷人。
谢家这一家子老弱妇孺暂时托庇于他家,倒也不至于太过拖累了他们。
谢慕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文氏亲自扶了谢老太太下船,看到张俏姐,眼圈都红了:“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有故人愿意对我们谢家伸出援手。”
张俏姐含泪下跪向她磕头:“太太言重了。
太太大恩,俏姐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能帮上些许小忙,便是俏姐的造化了。
如今老爷太太只是一时有些不顺,很快就会雨过天晴的。
太太只当是到俏姐家中小住,品味一下小户人家的意趣,过得几日,仍旧要回大宅子里做官家太太的。”
文氏感动得直掉眼泪,连忙屈身把她扶起来:“快别多礼了。
你我如今已经不是主仆,你也是当家奶奶了,何必还讲究这些俗礼?我只盼着你的吉言能成真,老爷早日平安归家,我便心满意足了。”
文氏与张俏姐这对前主仆彼此情深,但谢老太太在旁看着,却十分不快。
分明她才是一家之主,张俏姐身为谢家旧婢,怎么就只认得文氏了呢?居然没给她这个老主人请安!
嫁出去几年,竟然连礼数都忘了么?!
谢老太太犹自不忿着,却忘了张俏姐昔日还是女童时,父母双亡,可怜兮兮地跪在路边插了草标自卖自身,好换得银钱安葬爹娘,是文氏见她可怜,出面替她办了后事,带她进府,雇她为婢,记在二房名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入过谢家公中的婢仆名册。
严格来说,谢老太太根本不是她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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